卫祈躺在帐篷里,辗转反侧时,恍然发觉,他摸不清自己的心。
他似乎越来越在意弥真,也似乎……是心悦着她的,不然何以解释面对她时,他那些小心翼翼、患得患失的心绪?可与此同时,他又并没有想着要和她相守。
他从一开始便知道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她的故土、她的语言、她的过去,都和他毫无关系。如果不是来到这片土地,如果不是他恰好在那一刻来到交河城门前,如果不是她走投无路之下恰好选择了向他求救,那他们此生都不会有分毫交集。
所有的机缘巧合,让他们产生了羁绊。可是那点羁绊是无比脆弱的,到底还是他曾和影风说过的那样,她并非他生命中的缺一不可,他们之间那脆弱的羁绊,不足以让他排除万难去向她靠近。
等他们抵达龟兹,那点微不足道的、脆弱的羁绊就会彻底斩断。许多年后,他们天各一方,或许他也很难再想起他的生命中曾经出现过她那样的一个人。白首相忘,大约是命运一早便为他们写好的谶言。
那一时一瞬的悸动……想来也终归只有大漠的明月与长风会知晓了。
*
卫祈辗转反侧时,另一边胡商的帐篷里,一个不速之客悄无声息地闯入。
“是他派你来的,”弥真掐着那个年轻商人的脖子,神情冰冷,“让你在我和信王间挑拨离间,坏我任务。”
“左护法……咳,”断断续续的声音从他嗓子里溢出,“右护法大人并非,并非是为破坏您的任务……”
他们说的语言与上次弥真和冥鸦对话时用的是同一种,是他们的教语。说话音量极低,只有彼此能听见,丝毫没有惊动帐内的其他胡商。
弥真手上力道微松,冷睨着他。他恭敬道:“右护法大人让属下给您带话,您计划的局,已经布置好了,明晚行事。”
“以及,右护法大人让属下提醒您,与其他男人保持距离。”
弥真的神情越发冰冷,眸光晦暗不明。她松开了他的脖子,一言不发,无声无息地离去。
翌日。
沙漠中的驼队是将每只骆驼牵成一列,由一人牵着头驼引领方向在前面走,一整列的骆驼就都会跟着。影风充当着那个牵头驼的人,他一边跟着商队走,一边不时扭头看一眼后面。
看得多了,他发现了不对劲。他家主子仿佛眼睛长斜了似的,隔叁差五就扭头看一眼身后的弥真姑娘,怎么看怎么都有种恋恋不舍的意味。影风又绕过他家主子去看弥真,见她始终低垂着头。
怪了哦。他又想起自从上路以来,主子甚至都很少提月寒了。不正常,太不正常了,他家爱琴如命的主子不提月寒,反而动不动盯着人家弥真姑娘看。是不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家主子偷偷丢心了?
午间下地吃饭休息时,影风悄悄凑到卫祈身边,问了他这个问题。
卫祈当即愣住。他没有回答影风的问题,而是下意识用目光去追寻弥真的位置。
他心中已有决定,要趁着这最后的旅途,在他与她的羁绊斩断之前,好好的多看看她。心中被一人填满,又如何分神去想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