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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寒在太清玄宫里缓缓醒来,凤眼一睁,便对上了天醉似笑非笑的眼。
“凌霜真君可真是好睡。”天醉笑道,“你那小狗崽子可已经在升仙桥上站了三日了。”
“小狗崽子?”霜寒大梦方醒,眼中有些迷茫,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你说清辉?”
“哈哈哈哈。”天醉大笑,“你果然也忘得差不多了。”
天界诸仙下凡历练,重回天界后,对于自身在凡尘里的事大多会印象模糊,即便勉强记得一些,也如隔雾看花,记不清楚。若要知道自己在尘世中究竟经历了什么,还需去那观尘镜里看过,才能知道个分明——可那样一来,却也像是在看旁人的故事,到底不能感同身受。
此刻霜寒刚刚回到天界,大梦初醒,脑中自然有些乱,便问道:“他站在那里做什么?”
初次飞升的人,只要过了升仙桥,便能位列仙班,从此脱胎换骨,不入轮回。修真者一心向道,能修到大乘境界的,大多对得道升仙无比向往,到了升仙桥,听过天界的规矩,不过片刻也就过了;也有性子怪僻、不肯做神仙的,那也不妨,转头就走,重入轮回便是。像顾清辉这般在升仙桥上站了三日不进不退的,还真是头一回听说。
“不肯喝那忘尘水!”天醉道。
所谓忘尘水,是给初次飞升的小仙饮下,以保他们忘却前尘,从此只为天界效力的东西。之所以要喝这水,是怕那飞升过后的仙人记着尘世经历,旧情难断,一旦凡界有了什么异动涉及到他们在凡尘中的子嗣亲友,便要守不住道心,做出偏私之事来。若是飞升之人不肯喝忘尘水,那一座升仙桥,便是过不去的。
霜寒即刻从躺椅上起了身来:“路上说罢。”
天醉跟在他身后,不由笑道:“你都记不清他是谁了,着急什么?”
霜寒的确记不清了,可也不妨碍他被牵动心神,想要快些去看看桥上那人。不肯喝忘尘水……那便是不肯忘却凡尘中事的意思。
都修至得道升仙的境界了,对凡尘还有这样深的留恋,原本是不应该的。要知道,这得到升仙,并非只是天资奇绝、修行刻苦就能成的,若非对世间有大功德,无论渡劫多少次,也是过不了渡劫境界、修至大乘的。故而得以踏上那座升仙桥的人,大多在世间已经功德圆满、别无所求,也无所谓什么忘却凡尘。若是在尘世中还有放不下的牵挂,也可即刻选择回归凡尘,重入轮回。哪有像这般既不肯走,又不肯喝那忘尘水的?
天醉看他微蹙着眉,丢给他一面观尘镜,笑道:“罢了,你自己看罢。”
两人一边腾云驾雾往那升仙桥去,一边看着那观尘镜里闪过的桩桩件件。只看了个开头,霜寒便指着那镜骂道:“醉阳,你趁我下凡历练,占我便宜?”
天醉大声叫屈:“我也什么都不记得了,这能赖我?”又赶忙道,“那小狗崽子要来了,你快看!”这般那般糊弄了过去。
待看过了那镜中尘事,两人也到了升仙桥处。远远望去,顾清辉一身白衣,在桥上站得笔挺,几乎站成了一座雕像。他极目远眺,仿佛在等待什么。待看到了霜寒,自是喜不自胜,抬步就要向前。可他面前一道屏障阻着,不喝那忘尘水,是过不去的。
看他着急,霜寒不由催快了脚下仙云,片刻功夫便落在桥上。“清辉”二字尚未全然出口,人已被他一把抱进怀里。顾清辉两臂紧紧箍着霜寒,恨不得像块膏药那般整个人贴在他上头,说起话来喉咙里塞了团棉花般,满满透着委屈:“他们说你早就把我忘了。”又抬起眼来,湿漉漉地看他,“说你已经不是我的夫君霜寒,是凌霜真君了。”
这一双清澈含情的眼睛,像是已经深深刻在记忆里一般。
其实他原本的确是忘得差不多了,之所以比寻常渡劫记得更多一些,仿佛是在他重回仙界途中、记起自己神仙身份时,趁着凡世记忆尚未全然褪去,用了些法术把那些零碎的记忆强行留在了神识里。也因对自己用下了这样的法术,他才醒得格外晚。
而顾清辉这一抱他,又似乎有些凡尘中的记忆回到了脑海。说不清是什么时候的记忆,但这样身体紧紧相贴、缠绵暧昧的触感,却是熟稔得仿佛刻在骨子里的。
“小狗崽子。”霜寒试探着喊他。这一声唤,却又是亲昵熟稔至极,像是喊过千百遍的。
果然,听到这一声,顾清辉脸上大大绽开一个笑来,喜色满得直溢:“是,是你的小狗崽子。”
霜寒与他对视片刻,亦笑起来,也不顾有人在旁看着,伸手揽了他腰揉了几把,与他亲密地抱了一会。待他心绪稍复,方才握了他手,转身对升仙桥上值守的小仙道:“那忘尘水暂且记下罢,就由我为他做个担保,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与他一同担责便是。”
那小仙面露犹疑,显然是无法决断。一旁天醉见状,便也开了口:“若是凌霜真君一人担保还不够,那担保之人便再算我一个。”
顾清辉先前满眼都是霜寒,哪里顾得上去看别人?此刻闻言转睛一瞧,忽然悚道:“天醉……你怎么在这里
', ' ')('?你——你们?”说着,眼神在霜寒与天醉两人之间惊疑不定地来回看。
这三日在升仙桥上,他已被告知霜寒原本就是天上的凌霜真君,下凡历劫为的就是那天地之间清气阻滞之事,却并未听说天醉也是天界中人,如今看来,这天醉竟还与霜寒是常在一块的。
“醉阳是我多年好友,此番随我入凡,是来助我一臂之力的。”霜寒安抚般紧了紧顾清辉的手,朝天醉剜了一眼,“忙没帮上什么,乱倒是添了不少。”
“我怎么没帮上忙?”天醉简直要跳起来,“若非我当初好心收留你,你初到西域之时就要被那些豺狼虎豹撕得渣都不剩,哪里还会有后来的事!”
霜寒也不与他辩论,借着众人瞧不到的角度,转头亲了亲顾清辉耳廓,道:“这天上的事,往后我再慢慢说与你听,你先随我走罢!正好我那凌霜殿里缺人,等你便来我殿中,做个小神官如何?”
顾清辉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抓着霜寒的手却仍忍不住紧了许多,生怕他飘走了似的。
有了两位真君担保,那守桥的小仙只得给顾清辉放了行,再不提那忘尘水的事。这一番波折,总算是暂且过了。
*
凌霜殿里仙雾缭绕,霜寒遣退了一众小神官,只留清辉一人在殿。
“你……当真不记得了?”清辉望着霜寒,心中忧虑又忐忑。
“也不能说一点不记得。”霜寒抬手揉了揉他耳朵,“原本我们下凡历劫,回归真身之时,总是会将凡尘之事忘却的。只为记着你,用了些术法,这才留下一点——小狗崽子,我来晚了,你等得可辛苦?”
顾清辉连连摇头:“为你,多久都愿意。”
霜寒微微叹气,把他搂进怀里,轻声道:“原本忘了许多,刚才被你一抱,仿佛又想起一些。小狗崽子,再让我抱抱?”
顾清辉哪能不肯,即刻紧贴上去,下颌抵着他肩膀,半晌,有些忐忑地瓮声道:“那我若是再不敬些,你是不是还能再想起些?”
霜寒不禁笑:“想做什么?”
顾清辉脸上略略一红,手伸上去抵着他后脑,双唇辗转,一会儿便凑上了霜寒的唇,压着他揉吮一番,又将舌探进去。
这一番极亲昵的举动,当真让人心旌摇曳。霜寒无声叹出一口气,双目阖起,接了这个吻。他在尘世之中自然是什么都经历过,然而在这天界,还从未与什么人这般亲近过,这一番亲吻,却是毫无青涩生疏之感,水到渠成般与他化在一块。
许多事的确记不真切了,可这身体间的亲密缱绻之感,却是当真不曾忘却。
一吻终结,两人睁开眼,皆在彼此眼中见到了欲望色彩。
自然是天雷地火,一发不可收拾。霜寒从前在天界,仙袍千年不解,这一回却全然落下,埋在那仙雾之中。顾清辉一寸寸亲吻过他肌肤,待吻过他下腹,不禁有些失落:“我曾在这里留过东西的。”说罢闭上眼,沿着当初在他身上留下的淫纹弧度轻轻舔舐。
霜寒在镜中看过往事,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笑道:“你若喜欢,再弄一个便是。”
在凡界被视为上等珍品的红晶,在天界却是寻常至极,那都不是用来修炼的,纯粹只作装饰之用,就在他这凌霜殿里,用作门帘的红晶便能装上几大箱。
顾清辉听他这么说,立刻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又犯了痴,连连摇头道:“你是天界神君,身上怎么能有那种东西?”
霜寒忍俊不禁,把他提过来亲吻了一番,“又不会被旁人瞧见,有什么关系?”
顾清辉恍惚了一瞬,只觉得在这榻上与他亲昵缠绵,与在尘世之中一般无二,忽而升起一个念头,睁圆了眼道:“你当真不记得了么?莫不是……故意耍弄我?”
这自然是天大的冤枉。霜寒把他揉进怀里,叹息道:“你若要我把从前的小事桩桩件件都说出来,那是真做不到了。不过,这样抱着你,与你亲昵,却仿佛早已做惯了,一点也不觉得陌生。”
那一段被勉强施下的术法,总算用在了最有用的地方。
顾清辉心下一片柔软,性器却是坚硬,当即将他压在身下,一边亲吻,一边伸手替他揉了后穴,只等有些湿润,便忍不住送了进去,与他深深结合在一处。再抬起眼来,看到霜寒眼里已然湿润,又悚然回神,惊道:“我……你疼不疼?”
他自来到霜寒身边,便只顾着与他亲昵缱绻,全然忘了如今是在天界,霜寒这副身子或许从未沾染过情欲,哪能像从前那般随意索取?
霜寒笑着拍了一下他屁股,道:“想什么呢?既然入了天界,自然是仙骨神肌,哪有轻易就能弄坏的道理?干你的罢。”
这样潇洒的话语,这样坦然的姿态……顾清辉不禁痴了。他从前怎么没看出来呢?像他这样的人,即便忘却一切,落入凡尘,身上那点仙气神性都是藏不住的。
真的什么都没有变,他还是那个霜寒……是他的霜寒。
*
“听说了么?凌霜真君竟弃了这一番下凡救
', ' ')('世的功绩,换那新飞升的小神官不必喝忘尘水。”
“是那疏通清气的事?”
“是啊,就是那个。”
“那清气阻滞的事,不是下去了六位仙君都没能解决么?这样大的功绩,只换了一碗忘尘水?”
“即便喝了那忘尘水,也不过是忘却凡尘中事而已啊,即便对那小神官有意,也不必做到这种地步罢?若换了我,那水尽管喝,纵使忘了,再辛苦一番,追回来不就是了。”
“这你就不懂了罢?爱生忧,情生惧,纵使明白道理,只怕他不敢!”
“凌霜真君也会有不敢的事?”说话人全然不信,“他可是这天界最潇洒无惧的一号人物了罢?”
“这可说不准。我还听说,他为了让自己留下这一回下凡历劫的些许记忆,动用了禁术呢……”
这些纷纷议论,霜寒与清辉全然不理。
神仙眷侣么,不管在人间还是到了天上,都是不会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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