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忽然盯着我看,你贪玩了半天,这会儿该不是想耍赖打算将我写好的夺走吧?”慕蒙看的时间久了,慕清衡未抬头,忽然含着笑意轻声调侃。
他嗓音清湛,听起来甚为愉悦,尾音甚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孩子气。
慕蒙目光没动,眼珠轻微转了转,既然想知道他心脏疼的原因,必须要不着痕迹的从各个方面试探。
慕蒙想了想,盯着慕清衡默好的纸稿看,“哥哥,你怎么写这么快?你刚刚受了那么重的伤,才醒过来都没好好休息。现在又在这里受罚,你……没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问完,又强调一句:“你要跟我说实话。”
慕清衡执笔的手微微一颤,一小团墨迹抖落在洁白的纸张上,几乎同时,他望过去的眸光亮了一亮。
“我很好,”他低声,嗓音极其温软宠溺,“蒙蒙,你已经问过许多遍了,别担心啦。”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似乎要来捏她脸颊,慕蒙不想让他碰,连忙装作不信任的样子,用笔杆敲一下他手背,“真的假的?那让我检查检查?”
慕清衡当然同意,眉目含笑随她查验。
慕蒙仔细查过一遍,只能得出一个结论,慕清衡确实没骗她。她用尽全力击了他一掌,而他不过昏迷三天,从醒来到此刻,竟然像是完全没受过伤,已经毫无痕迹可查了。
虽然不知道慕清衡修的哪门子魔功,但至少可以得出,他心脏疼,当与受伤无关。
慕蒙默默放下手,迎上慕清衡清亮带笑的眼睛。
看来,也与心情好无关。
那心情不好呢?
慕蒙想了一会,感觉这事儿不太好办:眼前这个人和前世的慕清衡不同,她都不知该怎么惹恼他——她打了他一掌,他不仅不生气,还为她解了毒而欢喜;现在陪着自己受罚,不仅不着恼,甚至看上去心情十分愉悦,
难道要把他写好的那些纸抢过来撕?
慕蒙想,多半也是不行的,抛开一切不谈,慕清衡这个人确有风度,他在天族当太子这些年,不是没遇到过无礼之事,他轻易不会动怒,小打小闹就更不会放在心上了。
沉吟一会,慕蒙以手托腮,一脸好奇:“哥哥,我想跟你请教一个问题。”
她今天三番五次找他说话,格外粘人,慕清衡笑意更深:“什么问题?”
慕蒙翻开书,一边说话一边注视慕清衡的脸色,“这书上讲六界众生,让我想起前两天读记史,看到天魔交战那一段记载的不够详尽。我想知道,真的是我们天族覆灭了魔族吗?”
“既有记载,当然是真的。”慕清衡微笑答道。
这么平静,连一丝心绪牵动都没有?慕蒙沉住气:“那我们和魔族有何仇怨?为什么要行灭族之事?”
慕清衡神色如常,依旧温柔,“逝者已矣,此事天族寥寥数笔带过,只是顾全亡者脸面罢了。六界曾经本是平衡,可七百年前,魔族出了一位空前绝后的领袖,虽才能卓越,但冷心无情,毕生所求成为千秋万代的六界霸主。魔族本是划地而治,但在他的带领下渐渐扩充疆土,屠戮四方,致使六界生灵涂炭。天族向来信奉大道之上,魔族先行不义,对此倒行逆施之举必定出手剿灭。”
他说话时,慕蒙就装作专心听讲的样子,细细盯着他的表情,连最细微之处也没有放过。但很奇怪,慕清衡说起这段历史,除了耐心地娓娓道来,连一丝情绪波动也没有。
好奇怪。
按道理讲,这经历于慕清衡而言应当是屈辱与仇恨,就算他表面没有变化,他那颗诚实许多的心脏也没任何不适吗?
他如此神色,是真的毫不在意,还是心疾复已发却装作若无其事呢?
慕蒙只得接着试探:“可是从记载来看,摩族人被屠戮殆尽,他们的巢穴荒边成了一座空城,连一个婴孩都没有留下。这手段是不是过于残忍?就算当时的魔尊狠辣无情,可他治下,总有无辜的臣民。”
虽为探查,但慕蒙坐说到这里确实觉得此事天族做的有失道义。她不曾参与那段历史,可作为后人回首去看,屠城之举实在过于血腥。
甚至很难想象,下此令的人是她亲切熟悉的爹爹。
慕清衡搁下笔,轻轻点了下她的鼻尖,“此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你那时还没出生,想这么多做什么?”
他依旧是笑着的模样,声音舒朗干净,“其实谈不上血腥,魔族本就人人皆兵,没有什么人是无辜的。而且那时他们的手段丧心病狂,本就罪该万死。斩草不除根,总有一天必会卷土重来,又何必心软惋惜。”
慕蒙咬着下唇,一副“我懂了”的样子点点头,心里却早就茫然一片。
这些事情,慕清衡行真的毫不在意。他冷静,客观,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极度理智地诉说这段历史。若不是她早知道,很难想象被屠戮的竟是他的族人。
那他在意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事,才会让那颗石头心被牵引,打破他平静的从容?
慕蒙脑中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随即立刻被她否定:不可能的,自己也想太多了。就算这一世的慕清衡搭错了哪根筋没由来对她动真情,可前世的慕清衡,不是没有心脏疼的时候。他对她厌恶至深,打她、骂她、杀她的时候,可没见他有任何不忍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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