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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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什么神仙?怎么不给人家修个庙?”

我在他为我拨来的宫女以及偶尔见到的他内侍的闲谈中听闻过。他们少主在落难时曾蒙仙人搭救,因此才能在重创下起死回生。身体虽落下伤残,但天衣无缝,元气也未为毁损,是帝王命相。

怪不得他们也不太忌讳他的身体状况。当然,四肢之外还有一处也坏了这种隐私还是要避讳一点的。不过还是传到南朝去了。

当世无论江南江北都颇崇佛道,北朝先主在少主救回后,也曾广修寺庙道观,在都城内祈禳诵经,一连数月不绝。

然而拓跋珏本人却不太信这些。虽不禁止民间拜祭进香,但从未在皇室内公开推崇。也不像前朝几位君主那样蓄养方士为自己炼丹。这几点也成为我从前听闻到的故国人民骂他的重要素材之一。

所以现在听他这么说,我十分意外。

“跟你长一样。就连没有胳膊腿儿也一样。”

“那拉倒吧。不用给我建庙了。”我当他是在消遣我,故意拿话呛他。

宣太医那日,拓跋珏为我拨来的宫女们都在旁伺候,自然也知道了我的病情。我感觉她们待我的态度细微地变化了,好像更……怜爱了一点?我如厕时需暂时将玉势取出,她们会问我有没有不适,放回去时还会先帮我揉一揉。其实如果不受到其他刺激,这一小会我还是能忍的。

虽然如此,她们倒也未至于露出明显的戚切之意,让我如在家时一般感到处处龃龉。我有些好奇,在知道我身体的情况以前,这些姑娘会以为那是因为什么。不会觉得她们少主有特殊爱好吧……

不过这话我不能问。梦梦那个性子,我也不敢告诉她让她帮我打听。这两天她好像老有心事,白天我们独处还好,一到晚上我就感觉气氛不对。如果那件事于我可以比作吃饭,那么这两天就是草草吃完。餐食与往日无异,但吃着味同嚼蜡。

“梦梦,你那么害怕拓跋珏做什么,我看你每日见他都像见了鬼似的。”我实在受不了了,趁下午梦梦抱着我读书的空隙问她。

“清梦前几日冒犯了殿下,恐殿下降罪,因此惶恐。”

猜到了。是因为这个。

可是这都几天了?拓跋珏自己也说过不介意。

“那也轮不到你怕他。你是我的人,要罚也得先罚我。”我在她怀中挣了两下,“是了,你不是胆子挺大的么?还敢骂他。你是如何骂的,快与我讲讲——”

“我没骂他!”梦梦的声音一瞬间急切地提高,接着又低缓下去,“那日小姐昏迷,我一时焦急,便僭越了,责殿下怎能如此……”

“就这啊?不必担心,他说了不在意。”我蹭蹭梦梦,“其实他对我还挺好的,你应该能听出来。”

“小姐以为,殿下如何。”

“反正不像他们说的那样。我以后得切记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结识月余,我对拓跋珏虽已积累了许多印象,但都较为零散,尚不知如何将它们整合起来。便反问梦梦道:“梦梦,你以为他如何。”

“清梦不敢妄言。”

“然你许是不赞同我说的话。”我心念一动,凑到梦梦耳边轻啮她耳垂,“他都说喜欢我呢,你都不说。梦梦,你可说真心话,在你看来,我当如何。”

“常言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小姐聪慧,自是比清梦明白。”梦梦将我的躯体转过来对面拥住,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说:“小姐飘零至此,身在异乡又无根基,清梦担忧小姐,还是希望小姐谨慎些。”

“我知道。”

梦梦的眼睫微颤,带动我的心尖也在颤。我感受到了梦梦的心意,如我想保护她一般,她也想保护我。

只是,我仍不愿因此就依她所说那般委曲自己。

我问她:“梦梦,你怎样看待虞娴月。”

“清梦敬重小姐。”

“都这么多年了,天天帮我,你还说敬重,不说喜欢我。”我轻轻用嘴唇扯了扯她耳垂,然后敛容肃声,接着问道:“你以为,世人当怎样看我。”

“小姐千万切莫在意世人闲言。清梦每问辄称敬重小姐,也是为此。”梦梦抱紧我,声音真切两分,“大人和夫人曾教诲,口舌可戕身,故教小姐遍读经史子集,是望小姐修心而自持,所作所为,问心无愧即可。”

“我知道啊。所以你我更不能反去作那世人。梦梦可还记得去岁父亲曾教我《橘颂》么。”

“清梦记得。”

去岁季秋,父亲休沐,推我在院中温书。适逢家仆采买了新鲜的橘子来。父亲便命呈上,教我吟诵屈子的《橘颂》。

我心有所感,听他吟咏一遍后便复诵出来。父亲开怀不已,摸摸我的头亲自剥橘子喂我吃,还将我从轮椅中抱起转了两个圈。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这淮南的橘子,入口清甜,饱满多汁,甘美得如同我不能复得的闺中旧忆。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屈大夫《橘颂》中有云:苏世独立,横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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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兮。闭心自慎,终不失过兮。”

“我对他问心无愧。既无过错,就理应坦坦荡荡活着。若他以强权欺辱我,即为我识人不清;若他迫于君威寻我欲加之罪,则为他对我不起。然则若我怀小人之心揣度他,便是我先对不起他,也对不起自己。”

我觉得梦梦还是不太开心,想更亲密地与她相拥,就央她沐了浴,再以口抚慰她。我的技巧似乎进益了,梦梦情动,竟伴着喘息低唤了我的名字,问我更钟情她还是更钟情殿下。

原来梦梦芥蒂于这个。我说当然喜欢她,哄了半天,她才又高兴起来。

结果晚上躺到床上,拓跋珏竟也问我同样的问题。

梦梦出去后,他眨着明亮清澈的眼睛看着我:“娴月,你是不是把梦梦当你内人呀。”

“是吧。”我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那你将我当作什么?侍媵?”他开玩笑一般,状似不经意地问我。

“哈?谁敢当少主是侍媵。”我觉得他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问我这种问题。

“我看你就挺敢。”

“那你看吧。”

我用肩膀撞他一下,翻个身准备自己睡觉。他却凑上来靠在我身后:“娴月,你更喜欢清梦还是更喜欢我?”

这两人怎么回事。怕不是约定好了拿我取乐的吧。

头大。

梦梦如此问,我尚能好言劝慰。他这么说,我只想呛他。

“喜欢梦梦。不喜欢你。”

“怎么如此薄情。可是我哪里惹你恼了?若是有,你可以直接说,我可能意识不到自己不周到的地方。”

“没有。你挺好。但我不可能像喜欢梦梦一样喜欢你。”

“为什么?你喜欢女孩子?我感觉你好像也没把我当男孩子。”

“与这些无关。你是君王。我若喜欢你,只能仰视。”

“我也喜欢你啊。你不用仰视。”

“黎民待天子,犹草木盼春晖,虽心知不能近,仍怀孺慕之情,求蒙泽被一点光辉。”我在黑暗中靠倚着他的身体,但仍是背对他,不敢直视那双晶亮的眼睛,“我不是你的百姓。你的日光非我所必需也不是我应得的。你愿将恩泽及我,我心存感激,也当尽力回报你。然决不会沉湎于此,亦不会乞你怜我半分。”

“那若是对明玉呢。”

他声音和缓缱绻,我感到喉头有点干涩,仍强撑着正声开口。

“明玉是少主,少主明年便是帝王。帝王若偏私一人,将天下万民置于何处?”

“娴月,我发现你说话一套一套的。”他发出一声带着笑意的喟叹,“你是不是四书五经都学完了啊。”

“早都背过了。你若是哪天睡不着我可以给你背两段。”

“真厉害,我都背不过。”

“我琴棋书画、茶炊女工都不能学,可不就只能读点书么。”

“反正我若说得出你那般话,父皇泉下有知,都会高兴得托梦夸我。”

“别这么说。你还学兵法吧。我就不会。”

“是学。不过真打起仗来,便发现战局千变万化,切不可只参兵书所言。你也一样。你身边的不是经史中的帝王,是活生生的我啊。”

他抬起上身,压住我的肩膀将我扳回到仰姿,然后又用口开始解梦梦刚为我系好的亵衣带子。

“干吗。”我撞他。

我几无起伏被他嘲讽为一马平川的双乳露出,拓跋珏伏上来蹭了两下:“我若每天亲亲它们,它们能长大吗。”

“你当你浇花呢。”我觉得好笑,“你看现在比我刚来的时候大了吗。”

“好像没有。”

“你喜欢大的?我不喜欢。我觉得大了坠重,怕不是喘气都困难些。”

“我喜欢它们。它们看起来不开心,想让它们开心点。娴月不喜欢我,我只能问问它们是不是喜欢我。”他用嘴唇依次轻触了我两边乳尖,“你们可认识我吗?我是明玉。”

“认识。只是要休息。你太聒噪了。”我左右晃晃胸脯,欲将他驱走。

他失笑,又亲了两下,终于挪回去躺好:“娴月,它们比你坦率。”

“赶快就寝。明日上不上朝了。”

舒缓的呼吸声规律地在耳边响起,他睡着了。

我却久久不能寐。夏夜清幽,窗外不时传来虫鸣声。

北朝以稚子之年、重残之躯,内驭臣民,外拓疆土,传说一般的少主,此刻正酣眠在我身畔。

往日在家时,我从不曾得知他这个人。虽也听闻过北朝五年前正统之争,王子被掳走作质,但父亲许是怕我难过,未告诉过我那作质的王子后来救回来了,身体被戕害得和我一样。

甚至比我还要更惨一点。

后来在舅父府中,听到他的名字,都是他们在骂他,顺便也一起骂我。

我揣量,若家中未出事,少主执政后,虽为敌国国君,然依他的作风人品,父亲约是会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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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他的。或许会告诉我关于他的谣传实则并非为真,并以他来勉励我。而我守在闺中,兴许会在脑海里暗暗摹画这父亲只言片语中飘来的北境的影子,又或者会隐约萌生几许憧憬之心。然正如隔着书简凝望先贤风骨一般,我只能隔着长江远远地眺望这虚影。

这等心绪我也许假托玩笑悄悄与梦梦分享,也许永远不会说出去,将它埋藏在心底最深处。但少主终其一生也不会知道,长江的另一畔,有位少女敬慕过他的神魂。

可是我竟在短短半年内离开故国,跨越长江,辗转飘零到他的身边。

我知道了他的名,他的字,见过了他的容貌,听过了他的声音。

他的性子温润坚韧,不似我描摹的虚影那般果决孤清。他没有独行其道的悲壮感,眉目生动,时常调笑,内侍与宫人们都很喜欢他。他也并非翻云覆雨、指挥若定,我们聊天时他常常同我说起朝堂上的烦心事,虽然我自忖身份不宜听,每次都制止他的倾诉,但也依稀了解到统御一国绝非易事,他面前困难重重,却仍在努力。

我们一同谈心,一同嬉笑,更一同亲密温存。他的肌肤细腻温暖,躯干纤细却不柔弱,小腹还有隐隐线条。发间和耳根总是散发着淡淡的松香味。

他不是史籍中的帝子,亦非传闻中的虚影,是会说话会笑甚至会娇吟的活生生的少年。

可是他的形相越鲜明,与他君王的身份割裂就越重。

梦梦说,最是无情帝王家。我问心无愧,不怕他薄幸。只是在我看来,他的品性尚待雕琢,及至形成美玉,也当君子德风,献给天下人。

而我最好还是能如在闺阁中一般远远凝睇着,敬慕着。

拓跋珏,我不能喜欢你。

喉头的酸涩几乎令我窒息,我紧紧咬住嘴唇,也未能止住眼泪如雨水落进池塘一般滚入夜幕之中。

他似是感觉到了我的喘息与颤抖,转过脸来蹭了两下,吻了吻我,迷迷糊糊地哼了哼,又转回去接着睡了。

泪水从身体中析出,我的心口似乎又空虚起来。若我有手臂,一定紧紧地抱住他。若他有,我也会缩在他怀里,用残端拥抱他。但是我们都没有,只能肩头相贴,身体往他那边靠了靠,竟也莫名地感觉很安心。

睡吧。

七月流火,酷暑渐消,孟秋已至。

我要满十四岁了。

“明日是我生辰。”晚上聊天的时候,我告诉拓跋珏。

“啊?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他翻过来侧身压住我躯体边缘,胸腹发力使劲摇晃:“也怪我,竟没留心问过你。我都来不及命他们给你准备筵席了!”

“不想有筵席。我还没有准备好见你弟妹们。”

拓跋珏有两个妹妹,其中年长些的布庐公主小他一岁,母妃也是鲜卑贵族出身,是他们自己亲族中人,但在公主尚且年幼时就病逝了。先主崩后,公主便被老郡王接到府内抚养,因此平时便不住在宫中。只有年幼些的代寿公主随其母邱太妃居住在宫内。代寿公主今年才交九岁,拓跋珏说,太妃严格,小姑娘老想找兄长玩,还喜欢抱他。前几日七夕,他晚上便去陪妹妹乞巧了,还问我去不去。我还没有见过太妃与小公主,有些紧张,便拒绝了。

他还有个皇弟,应该是日后的储君,叫拓跋玟。年纪很小,才两岁。也和其母居于宫内。拓跋珏执政后,宫内空得很,除了他自己、刚来不久的我与梦梦、小公主、二皇子和两位太妃,余下的就全是宫人们了,就连用度都省下好多。

“那好吧,明日我午膳就回来,咱们摆个小酒自娱一下。你往日在家生辰都怎么过?”

“同家人饮酒赏桂,吃桂花酒酿。可能吟个诗作个赋什么的,题目不是金桂便是秋雨。”

“怎么总离不开桂花。”

我出生时正值处暑,连绵一夜的细雨送走暑气,催开了院中丹桂,满园馥香。我名字中的月便是取自月桂。

他笑:“我终于知道娴月是什么鱼了,原来是桂花小鱼。”

桂花鱼便是鳜鱼。每年春夏时令,蒸后以油淋之滋味最佳,是北地也能吃到的河鲜。

因我佩戴的玉势末端都有鱼尾,他便每每戏我,说我是小鱼变的。近来还喜欢将我挑逗到情动之处,然后就自己挪到旁边看着,也不让梦梦帮我。我便会不自觉地摇晃腰肢。他说异常娇媚动人,我的鱼尾也会随之摆动,真的像小鱼一样。还故意作出一副嚣张的样子气我,说可惜你家梦梦就看不见。

不过我有一次将胯部搭在他断髋边缘上摩蹭,竟自己登顶了。他虽然压得有点疼,却很开心。

“啊?我不是。鳜鱼长得太丑了。”

“鳜鱼性凶猛,喜食肉,味道却鲜美。这都与你一样。”

“我凶啊。”他这样说,我有点不高兴,翻身侧到一边去。

“不凶。就是有点夫子味儿。”他又笑,继续蹭过来晃我。

我也问了他什么时候生辰。他说就在我来之前,他刚过完生辰便是大婚。

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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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同年,他只比我长一个半月。

次日,他真的中午便回来陪我了。宫人们推我们到内苑一处我从未来过的地方,在水榭中布酒。虽未设筵席,但膳房备了各样菜色,比平日都要丰盛许多。有炙鸭、肉脯、酥酪、跳丸、我爱吃的脍羹、时令鲜果蔬菜,还有桂花蜜藕与桂花酒酿。他们说酒酿是前两日做好的,但桂花今天早晨刚吩咐加进去,可能未有香味。不过我仍然很开心。

他说这水苑中种了几株丹桂,不过不多。加之南北气候不同,北方的桂花一般还要旬日才盛开,现在只有零星花蕾。

然他如此用心待我,我由衷感动。虽然自知日前的话确是发自内心,也只能这样说,此刻仍不由生出几分愧疚。

宫人们喂我们吃了半天,我便将余下的酒菜赐给他们,准他们到旁边的小桌子上坐下吃。梦梦和何康留在身边陪我们。

“何康,把娴月的生辰礼物拿出来。”拓跋珏突然吩咐道。

“哎?还有礼物?”我有些惊讶。

“你看,像不像桂花。”

何康将一个檀木盒子用一方绸绢包着放到桌上。打开盒盖,里面是一枝鎏金步摇。

步摇尾部密密地做成金桂花簇的图形,每一朵花心都缀以明珠,又有翠玉制成的叶子妆点在旁。垂下的流苏中也饰有小珍珠、小桂花与小桂叶。其销金嵌玉的工艺一看即知非等闲可以做得,所用材料也均是上乘。然因木樨花形小巧可亲,这步摇便也显得工而不奢,别致精雅。

拓跋珏看着步摇,对我说:“是地方进献的,还有些着他们直接放到你屋里了。这枝不是最华丽的,但我觉得很好看,而且正应你名字。所以带来给你看。”

“谢谢,我也觉得很好看。我很喜欢。”

“你要戴上给我看看吗?”

“下午我重新梳个头,就戴上。”我今日穿了水色的衫子,颜色不太搭,想下午换一身再给他看。

“没事,就插一下我看看。”他叫了侍女过来,解下我今日束发的玉簪,重新绾了髻将步摇佩戴上去。

“好看。娴月笑一下,很衬你。”他不错眼地看着我梳头,露出满意之色。

自他拿出步摇的那一刻起,我心头便已在震颤。

他如何知道呢?……不,或许也并不知道,只是恰巧想到了。只是为何……

昔日在家,每年生辰,母亲必为我新裁两套罗裙,再赠我一枝簪钗。那簪钗也是如此当场为我戴上,只是式样不是桂花。我们家的首饰不拘色样,其上必有游鱼坠饰或图案。

以往我还曾嫌弃过这游鱼纹样太过单调,可作的搭配也有限。然而现在却一件也没有了。它们全被舅母中饱了自己的妆奁。

这是我在北境度过的上压过表兄,舅母素来不待见我,每每暗讽我肢体不全,又总被我反唇讥回。但舅父与母亲一向手足之情甚笃,在我幼时也对我很好。

我不会央拓跋珏去擒他。若我有能力,会自己寻到他,当面质询他为何如此。今既力所不能及,则拓跋珏是否南伐,此事完全与我无关。

然纵是家中兄长,皆为四肢健全的男儿,举中正上品入仕,也被削了爵禄、除了功名,同父亲一并下狱。

会稽虞氏,世代簪缨,一门三相,亦不免为俎上鱼肉。如何才算得有能力,得以有所作为呢?或许当世之中,无人可称得上是自由的。我所受之制,也不过更明显些,具现到身体上罢了。

我说:“我不知道。”

他侧过脸吻了吻我:“是我不好。今日不谈这个。歇息吧。若有虞相消息我定会告诉你。”

我的自由,或许也就只有他为我照亮的这一方宫室了。

可他也身负桎梏,为何尚能予人辉光?不是天子泽被万民的光,是他的光。

子曰,见贤思齐。

但是我好像真的学不来。

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从微处起,想想我能做些什么吧。

他让我锻炼,我实是不知该怎样做。总不能在床上打滚吧。

我问了他,他说让梦梦为我压住胯骨,抬上半身。须得腰腹用力方是对的,如果感觉肩颈酸,则是错了。

我试过几次,很难,根本找不到所谓腰腹发力的正确方式。我甚至怀疑他有意消遣我,让他做给我看看。他说我比起他还简单些,他要在臀下垫个枕头,还须有人扶住他髋侧断面。

“你是愿意让何康进来,还是愿意让梦梦摸我?”他还故意气我,我便用身子撞他。

不过他看我实在不行,说这是因为我腰腹没有力气。便让梦梦扶他斜倚在床沿上,教我靠到他身上再试试。

他半躺半坐,下体的尖尖垫在我后心下,髋骨两个顶点正好抵住我双侧肩胛。此时我再抬上身,终于找到他说的感觉了。

但做了几次,我便腰酸背痛。,长的两日,一个月内全篇都学完了。

“祖宗!”他赶紧扯我耳垂,“你可切莫让太妃听见这话!给我妹妹留条小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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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紧张。我在家中排行最末,又是唯一的女儿,只有兄长,并无弟妹。并不知当如何与弟妹相处。

长兄在我幼时便已入仕,仲兄也长我许多。他们对我都关怀备至。明玉对他幼妹亦是如此,但似乎又有不同。

公主会因我身体残缺而厌恶我吗?——可能不会,她皇兄也这样,他们关系还挺亲近的。

可明玉性子好,我性子不好,我担心她不会喜欢我。

思及今日宫宴,确实几未听到代寿公主说话。我偶尔瞥了一眼,见她垂着头瑟缩在太妃旁边,一副怏怏不快之容。

童稚性情多变,我不曾在意她怎么了,没想到竟是因为这个。

如此看来小姑娘也挺可怜的。明玉既央我,我能帮便试试吧。

邱太妃说:“你皇嫂出身江南名门望族,诗礼传家。且不说才德上,皇嫂只长你几岁,便已精熟经史子集;你看人家的姿仪气度,再看看你,可成半点体统吗?你定要向皇嫂好好学学。”

小公主刚向我见了礼,才露出一点好奇的活泼神情,脸就被这番话训斥得立即哭丧下来。我不能说,心内却急得不行。

求您了太妃,您快别说了吧。若是再说,小公主该烦死我了。

况且何来所谓姿仪气度,不过就是我坐在轮椅上没法动。

“太妃谬赞。妾闻代寿公主能书善画,熟习女工。这些娴月都无从学。因此只专心读书,诵得几句圣贤之言罢了。”

对。明玉说他妹妹画画得不错,我得赶紧夸她两句。

“娴月莫如此说。你十三岁便能熟诵四书五经,通今博古,才藻可与汉班婕妤相伦。你愿协我教导彩蕙,是我之大幸。彩蕙若不用功,你切莫容情,责罚她便是。”

“太妃过誉了。娴月才疏学浅,不敢与班婕妤相比。公主颖悟,妾也只是少为扶助,无须诫斥。”

可不可以不要说了。我真不想说话了。这样端着架子拿腔拿调的太累了。

明玉看出我烦,赶紧找了由子替我解围。太妃还想在旁监督小公主背书,明玉说知她教导小公主日夜劳心,让她养养精神,此事放心交予我吧。套话说了一堆好歹是给劝住了。

代寿公主才开始学《论语》的公冶长节里也会再出现。公冶长身陷囹圄,但其实无罪。夫子因此感叹,并把女儿嫁给他;南容即为南宫子,《诗》中有云: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意在教人慎言。南容读诗至此,再三反省,即为三复白圭是也。夫子认为他在治世时能发挥才能,乱世中也能保全自身,因此把兄长的女儿嫁给他;子贱曾为鲁单父宰,鸣琴而治,每日只在堂上坐着,似乎没有做什么,便把地方治理得很好。因此夫子夸赞他。但是这跟嫁女儿就没有关系了。

她说夫子的学生太多,一会儿这个说话一会儿那个说话,弄得她头昏脑胀。

“夫子有教无类,不论贫富贵贱,凡有心向学,皆可收为弟子。孔门弟子三千,贤者七十二,其性格也各自有别。如子贡机辩,子路勇直,颜渊贫而乐道。你读多了,便记住了。若实在分不清楚,就去文庙,看看他们塑像,长得都不一样的。”

“皇嫂,我出不了宫的。女孩子也不能进文庙。”

也是。我竟忘了。其实我幼时曾去拜谒过一次,不过是父亲背着外人悄悄带我进去的。

“皇嫂,夫子也会斥责学生吗。母妃说,彩蕙如此愚钝,这都学不好,便是夫子见了,也定会骂我。”小姑娘偷偷抬起头,忽闪着眼睛怯生生地问。

“不是啊。有不懂的很正常。《论语》所记便是夫子的学生问道,夫子为他们解惑。”我想了想,“夫子也责骂过弟子,不过不是因为学不会。太妃前几日是不是说过你粪土之墙不可圬也,就是这章后面夫子责骂宰予的话。那是因为他白天睡觉。你白天又不睡觉,我睡,所以太妃其实应该骂我。”

小公主扑哧一下笑了,走上前来拉拉我的袖子:“皇嫂,你真好。母妃就不跟我讲这些。我问你的这段时间,她都该用戒尺打我二十下了。”

我的天。太妃怎么能这样呢。

我心内如此想,但是屋里还有人,便只能说好话:“太妃望女成凤,督促公主学习,乃是好意。公主用心学,切莫辜负太妃苦心。有什么不懂的尽可问我,我都讲与你听。”

回去之前,小公主问我明天还来吗。我便让她过来,在耳边悄悄告诉她:“你好好背,过几天这章背熟了,你皇兄便能让你到我那儿去学习。但是这话别告诉你母妃,她知道了你就不能去了。”

小孩子就是好哄,我看她一下就高兴起来。后面几天,学得也挺认真。只是还要温习之前的,一日背多了确实记不住。我便让她每日少背几条,过了四五日,也把这章诵完了。

太妃喜笑颜开,把我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明玉一提,她便准小公主来我这儿了。

不过除为公主解忧之外,我也是真的不便。每日晨起即去太妃宫内,中午回来,我怕如厕,都不敢喝水。太妃留我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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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敢答应。

我对明玉说:“你交托我的事,我可算完成《论语》五天才背过。我说她颖悟,实在是违心之言。除此以外,都还好。”

“你不能拿你自己当标准呀!普通人就是这样的。”他哂道,“我是问你她这两天是不是开心点了。”

“那倒是。”我想起公主跟我学过的太妃责骂她的话,还说太妃拿戒尺打她,“太妃怎么还打公主的呀!好好的姑娘,都要打愚痴了。”

“我们家都打。皇室规训如此,学不好便要挨打。”

天哪。怎么这样。虽然我在家被溺爱至那般,从不曾受过责,但父亲也说过,学习时有不明之义绝非罪过,夫子尚且四十方能不惑。除非做了伤天害理之事,才合当受责呢。

“那你出了事之后,先主还打你?”

“那不打了。只是逼我练字。写不好,便不许睡觉。”

“你还会写字?”

“写得能看出是个字罢了。我平时也不写,太费劲了。平时都用章子。”他笑着撞我一下,“我以为你学了这么多书,在家时定和我一样,也吃过不少苦。谁知你是天赋异禀,过的都是神仙般的日子。真是比不了。”

我想说不是啊,因为你有责任,我没有。

但是不知怎的,竟说不出。

人生无几何,犹驷之过隙。草木摇落,朔风起寒,已是秋归冬立时节。

北方的气候比家乡寒冷得多。我四肢残端怕凉,每天都裹得很厚,让梦梦抱着。若不是小公主要来,我定会一天到晚藏在被子里,床都不欲起来。

明玉给我们屋子里提前拨了炭。我觉得暖和了,他自己又嫌热。每天晚上回来都嘟嘟囔囔地说我不听他劝告,不好好锻炼才这么虚。

我说和锻炼没关系,受过创都这样。我还算好的了。难道他就没这毛病吗。

——他还真没有。不消说肩膀,就连髋侧两个本该很惨烈的大创面,骨头都削了,还一直是温温的。我之前以为夏季炎热所以这样,但现在入冬了,他伤处还是和其他地方一般温度,每天也不怕冷。

我心下羡慕,又有些疑惑。难不成神仙救治是真的?

而且他全身上下无瑕美玉一般,一点疤痕没有。当年他叔父将他掳去,折磨成这样,竟完全没有动他容貌的吗?纵使不断手脚,只毁眼睛,他也无法继位了。结果伤了这么多地方,竟是徒劳白费功夫,也不影响人家执政。不知那建王泉下有知,知道了这个,会不会气得再死一次。

我实在忍不住问了他。他说:“脸动过啊。眼睛也伤过,不过我躲了一下,只伤了眼皮。后来都被仙人治好了。然后他们就不敢再动我了。”

“怕遭报应是吧。”

“哈哈哈,对。”他干笑两声,“屠戮时不怕,伤我时不怕,见我不死,却怕了。”

“真有仙人?”

“有的。是梦境神。我每次昏迷或入睡时遇见她,及至醒来,伤势便痊愈些。”

我想起他从前拿我戏耍,说仙人长得和我一样,便问:“那神仙到底长什么样?你可别再消遣我。”

“真的相貌同你一样。而且也没有手足。”他抬起残肩向我挥了挥,“所以她说她的能力只能治愈成这样,已经断了的地方就恢复不了了。”

我觉得他挥肩膀的样子有几分可爱,也跟着挥了挥。他眼睛一下就亮了,翻身扑过来蹭我的脸。

“但是她好像连病根也帮我拔除了。所以后来太医们为我诊治的时候,都很惊讶。”他接着说。

我仍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他说的神仙是我所未曾听过的。若此事确真,那么他不建庙宇,不尊佛道,或许也有这层原因。

但是神仙总不可能白白救他吧。五年前先主与建王正位之争,死了多少人,其中不乏京城内外无辜百姓。为何单单选择他救?他虽是王子,但生死面前,我也不觉得他的命就比别人贵重些。

要么他真的是天命所归,神仙救他,是愿将江山交托予他,希望他好好治理天下;要么就是看中他这个人,以后说不定会拐走他去修仙,给自己当徒弟。

如果是前者,我愿意相信。如果是后者……还是算了吧。

“娴月,你在想什么?”见我出神,他又蹭了两下,问我。

“……在想你以后会不会被神仙带走去修炼。”

“那不会吧。”他想了想:“她说在别的世界还有很多其他的我,也有很多其他的你。不过那些我少有重伤至此者,好像我是最惨的。但每个世界中,我都一定会与你相遇。感觉像释家三千世界的说法,我不学佛,听不太懂。”

“我也没学过。我也听不懂。”

但是心中莫名一动,隐隐约约似有所感。

“她说我的身体上留有她的祝福,让我不要自厌,好好活下去,早晚会遇到命定的相伴之人。我当时尚不能完全理解,不过一直以来,都在以此为信念支撑自己。”

“及至遇见你,我便感觉到,你就是我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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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的那个人。”

微暝的夜色中,他眸光闪亮地看着我。

他的眼神好温柔啊。我突然好想哭。

不行,不要哭不要哭。不要在这时候哭出来。

我忍住流泪的冲动,把头埋到他胸前,问:“你以前认识我?为何能在梦里见到我的相貌?而且你八岁做的梦,现在还能记得梦中之人长什么样?”

“不认识。我都不知道有你这个人。仙子的样貌其实后来也记不清了,但见到你的时候,又想起来了。”他说,“我说跟你长得一样,其实也不完全一样。神仙与我们凡人衣妆不同,服冠有别,她看起来年纪也更长些。”

“那你如何知道是我?”

“看人不要以相貌为先。察其神,观其态。这还是你教给我的。我觉得你长到及冠时应该就是那样。不过仙子的气质更平和些。”

“我之年纪不能用及冠称。”我觉得他脑子糊涂了。男子才行冠礼。

“你不是士子么。再待六年,若你愿意,我可以给你安排一场。”

“明玉,你能不能老老实实把我当内人啊。”虽然知道他是玩笑,这话说得可真够大胆的。我尚不敢如此没有规矩。

他总与我调笑,说把我当江南的士大夫养。我说江南士大夫尽是一帮蠹虫,你莫不是在骂我。他便笑着告罪,说别往那儿想,他没有这个意思。但让我教公主,也是做的太傅的活儿。

“我又没有成过婚,不知道夫妻相处该是什么样子的。但你是娴月,我若与你相交,便自然是现在这般。”他眉眼一弯,“再说了,你若真把自己当作内子,首先就不该以字称我。”

“是——还是我错了对吧——”

太妃听说了我畏寒,说她那儿暖和,邀我过去同住。

我本想托明玉帮我拒绝,但告诉他后,他却说要不让我先去待几天。近日幽州雪灾,他要料理赈济事宜,晚上可能都会回来得很晚。

“太妃宫内是真的暖和。你可以去试试。你走了,我便直接住前殿,还能省一个屋子的炭。”

我确实听说过后妃宫室都以花椒和泥涂于墙壁,芳香温暖,是谓椒房。

他便让我收拾收拾,明日就搬过去住。也不用带太多东西,太妃那里一应用度都有,带多了反而显得不好。

“你什么时候能回来?”晚上,我问他。

“不知道,我也希望这事能早点处理完。”

“那如果你冬至时事还未毕,明年我和你又都不住这儿了,今晚岂不就是我们最后一次同寝了。”

他听了皱起眉:“别这样说。实在不行,我便咬牙不管他们说什么,登基后你白天在自己宫里待着,晚上还是与我一起睡。反正我又不纵欲,与你同榻而眠也只是睡觉。”

然后他探过身子,解开我已经换成夹棉的中衣和亵衣,“不过确实有一段时间不能同它们见面了。我得跟你们告个别。”

凉意袭来,我的两侧乳尖霎时立起。他依次亲了一下,说:“得过一阵子再见了。你们可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它们冷。快给它们盖上。”我不满地撞他,他衔住衣襟为我原样盖好,又叫了梦梦进来帮我系带子。

“不过它们说,明玉好好做事,等你回来。我们会想你的。”

其实我挺担心搬过来会不会惹太妃生厌。我只带了梦梦,起居又如此麻烦,处处要人服侍。我怀疑太妃这儿一半的人都被她拨过来照顾我了。

我尤其害怕自己身体须得戴东西的事被她们发现。偏偏每日的需求又不满足不行。万一不小心被小姑娘看见什么不该看的,那我可真是九死也不能脱其罪了。

不过目前来看,太妃因我带着小公主读书,比她教导时学得快些,好像还是挺喜欢我的。她不用亲自操心,每日公主也表现得较为柔顺,于是态度也和缓下来,不像之前那样动辄责斥她了。只是每每说我聪慧,彩蕙愚顽,若她能有我一半才智,做母亲的就感恩戴德了。

这话背着公主也说,当着她面也说,一日能说两三次。我便趁公主不在的时候劝告了太妃:“太妃莫要如此说。公主身体康健,率真无虑,又能得母兄庇护,已是胜过娴月百倍千倍了。”

真的,小姑娘健健康康的,开开心心的不好吗。而且她画画得确实不错,又不是真蠢笨到什么都学不会。背书慢一点也并非要紧之事,为何一定要这样逼人家呢。

况且她心地纯善,比我那也是九岁,舅母夸耀他会作诗,结果不如六岁的我作得好,便觉得外祖偏向我,差点将我推到地上的表兄好到不知哪里去了。

太妃听我这么说,面上便流露出我十分熟悉的戚切,走近来为我拢拢碎发,让我在这里不要见外,有什么需要的,尽可告诉她。

这里安排给我的住处与她们隔了一段回廊,宫室不大却向阳,明亮宽敞,炭烧得足足的。加之墙壁上涂的花椒,确实比东宫暖和得多。

太妃说我灵秀敏慧,比明玉更惹人疼惜。明玉曾向她描述我是谪仙一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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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仿佛一直忍受着蒙尘之苦才勉强在俗世中过活,他见到我便觉得怎么对我好都不够。她早前还觉得明玉没见过姑娘,说这般话丢人。及至见了面才知我真是如此。

原来明玉是这么看我的吗?我好奇他还说过我什么。但心知自己不至于像他所赞的这样,许是他敝帚自珍,夸张了。

太妃还嫌我太瘦了,让我多吃点饭。这话也同明玉说过的一样。其实我吃得一点不少,不过有些挑食,只爱吃肉食不爱吃蔬菜。

我看她家令爱才不好好吃饭呢。每日我陪小公主背诵到中午,太妃留我用膳。我一开始不敢答应,因为我吃饭很麻烦,怕唐突了她们。太妃说无事,与明玉也吃过,都是一样的。我便和她们一起吃了。公主餐餐吃两口即不再动筷,满脸上写着想离席去玩,又囿于规矩不敢动。我看着都替她难受。

而我自己也不大自在。我那边伺候的侍女们好不容易将我的口味摸透了。此时搬过来,我又得收敛性子,喂什么便吃什么。

忍了几日,我悄悄让梦梦向这里的宫人们传话,让她们喂我吃饭时多拣两口荤菜,少喂两口素食。然后就基本变成两口荤一口素这个规律。

行啊。且凑合吧。

太妃问我可曾读过佛经老庄。我说佛经未曾涉猎,老庄读过,看不懂,父亲不给我讲。他觉得我年纪尚小,又过于敏性,还是应当先用圣贤书稳了根基。待日后长大些,可再自己挑选感兴趣的学。

可我还没有等到那个日后,便与父母分离,被送来这里了。

太妃听了颔首,说虞相明断,她也这么认为。

“人都慕前朝名士风流,我却觉得清谈误国。食荫禄享清声而不出仕,是民贼也。”

父亲早年也以清谈立名。我觉得这样说便有些太极端了吧。但一时间却想不出合适的话来反驳她。

有点不爽。

明玉在处理政务的间隙会来请安,顺便看他妹妹。我便悄悄将这话告诉了他,问他怎么想。

他听了就笑:“嗨呀。文臣武将之间互相看不顺眼,这是再常有不过的事了。你不要往心里去。”

我才知道邱太妃出身将门。镇国大将军、中护军邱韬是她同宗兄弟,而先皇后明玉生母亦是他们族中姊妹。他们家在先主未登大统之时便随之平定过西戎,战功赫赫。

怪不得明玉与小公主的关系更近些。不过他母族竟是汉人,我之前一直以为他是完全的胡人。

太妃虽出于武家,却素来尊孔崇文,因此责令小公主必学圣人之言。只是太过严厉了些。

我借住太妃宫中已半月有余了。前几日,明玉请完安,会到我屋子里来看看妹妹,顺便和我说两句话。可最近接连几天,他都没有来。

我觉得不大对劲。赈个灾这么久的吗。便是他拟了旨,下到地方要等一段时间,反馈回来又等一段时间,也不必天天在那儿耗着吧。

北朝疆域辽阔,岂能处处风调雨顺。每日不是这儿旱了,便是那儿涝了。他才的表白,是小鱼利用自己的旁观者视角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也是走上自己道路,作为求道者采取行动的就动心了!看那一堆省略号!而且她后面经常回忆起初见,说明初见印象很深。

可能小鱼看上去像个坚强的姑娘,不过她只是性子硬,其实也不是特别坚强。她平时好像想得也挺开,过得也挺开心的,是因为她非常聪明,能够自己想到换种思路,让很多东西伤不到自己。

小鱼给自己换的思路就是用认为灵魂是本体,身体是挂件的方式来与自身相处。这个思路虽然出于自我保护,但是既能保持骄傲和尊严,又不至于把自己逼到崩溃。但是她这么骄傲,其实还是有执念的。

她的执念在于必须让自己的理性时刻占据主导地位,每一个行动都必须是经过理性慎重思考后允许自己做的。平时她承认并允许了自己的身体欲望存在,可能把这个看作维持挂件的一部分,所以看上去心态还比较正常。但是绝不允许它失控,就算晕过去也在逼自己让理智占据主导权。

所以小鱼就算允许了自己的欲望存在,h的时候也会执着地要求主导权,必须让别人干啥就干啥,自己跟大爷一样在那指挥。姬友和小玉都顺着她所以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异常,但实际上不让她攻她真的会出事。所以百合线收尾的时候,小鱼愿意把主动权交给姬友,也算是真爱了,虽然姬友纯纯的0一点攻不起来。

她也会执念地要求感情在理智控制之下,所以在确切感受到理智无法控制身体的时候,即使感到挫败,也不允许自己讨厌自己,然后就感到更加挫败;理清自己的思路之前也不允许自己喜欢小玉,因为她一开始是把自己摆在旁观者视角,把小玉当作君主的,如果承认自己的心意必定得不到平等的回应,小鱼这么骄傲不可能愿意。所以心里再难受也要忍着。后面逐渐从灵魂层面认识了小玉,觉得君主身份不是本体而是加在他身上的责任,就允许自己喜欢小玉了,这个转折点就是小鱼旁白中的称呼从全名变成字的时候。连名带姓的称呼一方面提醒自己他是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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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面带着一层异族的隔阂,小鱼还是有一点点在意这个的。字就是同辈同学之间的称呼,但是按说读书人才用,女孩子是不能这么叫的。所以小鱼其实还是有颗士子心

小鱼心思敏感细腻,也有相当不错的美学素养,偶像大概是屈原?她引用了好几次。小鱼可以从h里面t到情感的,我写出来的h也没有单纯h,都是对人物和感情发展有比较重要意义的。比如神交h我想表达的是虽然不是真h但是灵魂的触碰甚至比真h还要近,小鱼更真切地认识到了小玉的灵魂,逐渐愿意接受他的心意,允许自己的视角从天上下来向他身边靠近。小玉也t到了,所以后面没有再问过我们关系发展到哪一步了这种问题。

另外,虽然小鱼看人看灵魂,身体性别不重要,但是其实她还是偏弯的。如果小玉那个啥没坏甚至攻略要更困难一些啊还有点渣,当着姬友面搞对象/当着对象面搞姬友理直气壮。同时喜欢两个人也理直气壮。虽然我觉得喜欢的类型不太一样,跟姬友是比较传统的喜欢吧,跟小玉甚至超越爱情了。

1、关于人设

小鱼的心路历程和成长是这个故事的明线,小玉则是暗线。小鱼通透骄傲,小玉坚韧谦恭。

小玉的思维模式非常正常,他既没有像小鱼一样通过给自己换思路回避伤害的条件,也没那个脑回路。小鱼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不一样反而觉得人类愚蠢,他们的想法令鱼费解,但是小玉说过好几次他知道他挺惨的。常人在意的他也在意,常人会为之感到痛苦的他也会。所以小鱼其实并不坚强,甚至一碰就碎,但小玉是真的坚强。他受到的所有伤害都是实实在在地挨在身上,凭借自己的意志力硬抗下来的。

而且他是那种越在逆境之下,灵魂的光芒反而愈发耀眼的类型。如果没有经历过不好的事情,他不一定能切身体会到众生之痛楚,也不会显现出高尚的精神。苦难于他都是雕琢打磨,艰难困苦玉汝于成。

如果可以把小鱼的视角比作神观看人类的话,那么小玉就是人类中的英雄。与小鱼被剥夺了社会身份相反,小玉则是被社会身份所束缚。他有无数个先例以及充足的理由被异化为权力的符号,但他没有,从未把权柄和他人的生命看作自己所掌握的、可以随便动用的东西,仍一直坚持着自己的本心。即使这或多或少是出于自卑,认为自己没有资格,但是对于一个统治者来说,从结果来看这一点是好的。

在我看来小鱼的性格更有趣,但是我个人可能会更偏好小玉。他面前有恶意也有诱惑,稍不注意就会走上歧路,却一直保持端正,一直做光明温暖善良的人。是我完全不可能达到的理想人格了。

如果不碰到小鱼,小玉可能是个看似完美的美强惨人设吧。但其实也没有完全惨,还是有些幸运的地方的。他的家人对他都很好,也有老师,有朋友,一直接受正确的引导。他用真心对待别人是会被看到的。有人喜欢他,也有人愿意帮他,然而只要是在世界之中有立场有位置的人,就不可能脱离社会身份去看到他的自我:一个开朗温柔可爱,虽然很优秀本质上仍然是普通人的男孩子。小玉终究是孤独的。他在努力拯救所有人,但没有人能拯救他。

小鱼一来,全乱套了。小鱼处在尘世之外,也只有她能够把灵魂与角色分开看待。对小玉来说,小鱼大概就像月光一样,没有温度,但能为他指明方向。他不知道的是,其实小鱼的光也是来自他本身。小鱼也没有拯救他,只是小鱼的存在促使他为自己解开心结,能够更坚定地走下去。小玉其实也没有拯救小鱼。他们的救赎都是自己完成的。

2、关于心路

小玉的心结有一显一隐两层伤,以及一层社会身份的枷锁。他用自己的思维模式揣测小鱼,以为小鱼和他一样,所以在努力治愈小鱼。其实小鱼根本没把这些当伤,她担心的只有父母的安危这一件事,解决了以后,就活蹦乱跳有精力去回报小玉了。小鱼也用自己的思维模式揣测小玉,所以看不到伤只能看到枷锁,以为他自己没问题才能帮助别人,最后才发现原来小玉一直是带着伤在拯救他人的。

他的处理方式是压抑不去想,将自我藏匿到社会身份之中,用责任支撑自己。小玉已经经历过一遍生死,所以常人认为好的权势财富等等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吸引力。他只是认为这是自己应该承担的所以才站出来,在社会身份的制约下最大限度地做着自己能做的事。因为自己受过磨难所以愿意保护弱者,因为自己没有自由所以愿意宽容他人。这也是他还爱着生活、爱着这个世界,对自己也没有完全放弃希望的一个表现,即努力用符合本心的方式对待他人,从而试图寻找一些属于自身的价值。

但是责任既支撑他,也束缚他,还会不断给他施加压力。即使小玉比大多数人都要坚强,也总会有顶不住的时候。在正篇故事开始前,也就是小鱼来之前,小玉就快撑不下去了。朝臣催他完婚,他本来将其作为庇护所的社会身份也在逼他直面自己的伤。在这种情况下,要么以扭曲本心的代价使用强权维护自己;要么麻木接受,在临界点再挨上几刀。于是小玉做出了得知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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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心路的时候,她气愤也震撼,唯一一次外显地感情爆发了。

小玉的善意虽然或许只是一种朴素的赤子之心,但是经历苦难后仍能坚守,就显得愈发难得。南征虽然是逃避,但他也没有发泄情绪或者做出什么不负责的事情。甚至心态不好反而帮他超常发挥了,因为他的风格本来是不稳不动的那种,现在七八分稳就打。小玉说不是我厉害是你朝太菜,跟小鱼说不是我聪明是你妹太笨一样的,都是凡尔赛而不自知。

3、关于感情线

小玉的情感没有小鱼那么复杂,他从一开始就喜欢小鱼,到最后还是喜欢小鱼。只是小鱼不断给他惊喜,帮他理解了爱,理解了相伴,也治愈了自己。

不知道读者跟随小鱼视角看小玉是什么样的,但是我故意设置了小鱼视角有遮蔽,她在自己的心结没解决的时候,只关注自己的感受,没精力去体贴小玉的感受,只能跳出小鱼视角通过隐线推测。

小玉从前是知道以后会有一只小鱼陪他这件事情的,有时也会这样鼓励自己。但不能完全理解,没见到小鱼的时候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鱼又会是什么样的人。故事开篇前的那一段时间他处在一个强撑着但是快不行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的状态。

南朝提出和亲,小玉当时还不知道他们准备送个小鱼过来,不过这个要求本身就是在侮辱他。他手下其他人是主张威胁他们换条件或直接翻脸的,但他同意了,其实是在摆烂。小玉觉得回去面对催婚的一系列事还不如开个盲盒应付,就作了中,他的表现其实跟后面都不太一致,是带一点决绝地在做平时都不会做的事。

正常状态下的小玉言行谨慎克制,压抑自己努力保持端正。对待小鱼也是小心翼翼地呵护。但他开篇问小鱼话的时候带点锋芒。上来就跟人家脱衣服也是在摆烂,甚至在自虐。平时他对自己的伤都是能不想就不想,更不可能主动翻出来给别人看。

小鱼视角这时候不关心也看不出这些。她理解的只有部分是对的,小玉确实告诉她自己知道自己是这个样子,只不过不是坦然地接受,而是摆烂地撕伤口。她直到最后才突然回过味来。

小玉视角也不知道小鱼此刻已经决定求死,只是对小鱼的反应挺意外的,觉得原来小鱼是这样的小鱼,所以一开始就喜欢上了她。另一方面小玉心疼小鱼,觉得小鱼跟他一样,甚至比他还惨,一定也很难过,所以在自己心态快崩了的状态下仍然本能地释放善意想要爱护小鱼。

小鱼的心思小玉跟不上,也没有专门猜测过。小鱼一句话说十个字,心里转了三百字,他的视角也看不出来。然而凭感觉却意外地总能把握到重点。文士风骨,明月蒙尘,只有她自己愿意才能留下,都是小玉没动脑子只凭感觉t到的。小玉问小鱼恨不恨伤害过自己的人,小鱼想到自由,想到立场,想到人类为什么会伤害别人。但她没想清楚不会决定自己的态度,所以说出来的只是不知道。他们问的和答的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但是小玉能感觉到小鱼心情不好,所以亲一亲,让她慢慢来。

他没有想过自己是否配得上或配不上小鱼这种问题,喜欢小鱼就纯粹地对她好。小玉的一贯作风是温和包容,尊重他人基友都被惯得挺没样的,没有刻意为小鱼提供自由与尊重,却从来不会干涉她。小鱼玩针线,小玉虽然不赞成,也只是说算你厉害,没有说以后不要再玩了。宫变后小鱼执意让基友把她抱过来看自己,小玉即使处在心力交瘁的状态下,对小鱼也没有一点态度不好。没有跟她生气说不应该来这么危险的地方,也没有很意外,因为知道这是按照小鱼的性格能干出来的事情

在小玉看来小鱼就算被送给他了也不是属于他的,只是如同谪仙落难,恰巧来到自己身边,所以要好好呵护,让小鱼尽量自由一点开心一点,不要难过。对人好的方式也是很简单的小学生谈恋爱,一起聊天一起玩,小鱼难过了就蹭蹭贴贴哄开心,有什么漂亮的小首饰小裙子都送给她,就像养奇迹暖暖女儿一样。

前期不小心把小鱼搞晕那次,小玉道歉的点是没有不尊重她。这可能是小鱼最接近崩溃的一次,小玉其实并不清楚她在想什么,只是仍然按照自己的理解朴素地提供善意,但这样已经足够了,小鱼需要的正好是给她一个温暖的空间让她自己处理好情绪。

的立后争执我没有明写,但仍然是在给小玉捅刀子。争执原因是有人提出小鱼不能做正宫,希望小玉另选正宫。他们觉得小鱼本来就是送过来羞辱他的,日后小玉登了基,帝后身体都这样让人笑话。

小玉向来不愿意跟别人起冲突。他因谦恭不会出于自身感受行动,只是尽力在扮演社会身份履行责任上做到最好。所以习惯于压抑自己的想法,用麻木和逃避回应伤害。我放了个小对比,太妃把小玉和小鱼都当别人家孩子,跟妹妹说看看人家看看你,弄得妹妹很不开心。小玉的反应就是躲着,但是小鱼会直接提意见说不要这样。然而,这一次因为有了小鱼,小玉想保护她,选择了正面刚。这对他来说相当于直面伤害的同时也要直面自己,甚至比已经习惯的挨刀子更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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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玉没有期待过小鱼的回报,但是这时候小鱼解决完了自己的问题,并开始采取行动回报他。小鱼问有什么事情能帮他,小玉非常意外且惊喜,但只是提了希望能肆意地接近小鱼一次的要求,也就是亲亲。违背了小鱼意愿导致把小鱼搞晕以后,小玉就觉得小鱼很脆弱,不敢乱碰了,喜欢也是小心翼翼的,很想抱紧但是只能轻轻摸一摸那种感觉。亲亲的时候他终于发泄了情绪和压力,小鱼虽然不适应但感受到了,也在尝试回应。

所以小玉感觉到小鱼终于主动从天上向他靠近一点了,也开头小玉把这种感觉告诉了小鱼,和她交换了心迹,小鱼也承认了自己的一片真心。这时候就已经达成ulate了。

4、关于治愈

小玉的伤是有了小鱼以后,自己逐渐治愈的。隐伤对应那个啥,到神交为止完全治愈。其实没有非常难搞,因为小玉年纪还小,他自己也刚懂一点,在这方面如何认知和对待自己都是通过外界学习来的。小鱼不介意这个,在他接受过多负面认知之前告诉了他天上视角的自己的看法。所以小玉在这方面的心结只是觉得小鱼在天上触碰不到,自己又不能用传统方式和小鱼h,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拉近距离。这种无法控制的感觉让他有些缺乏安全感。所以他会总想跟小鱼更接近一点,就老逗她玩,想看小鱼不一样的样子。把小花花找出来跟它们说话就是想看到小鱼在审慎思考的清醒理性之下的内心情感他们其实每天都说话,保留节目了,我只是写出来了两次;会对姬友有点酸,也老问小鱼怎么看待他们之间的关系。

神交是个仪式。对小玉来说,他尝试触碰了一直没有机会触碰的心上人;对小鱼来说,她感受到了小玉的灵魂和随之传达的情感。小玉也能感受到自己的心意传达给了小鱼,所以之后就没有再问过,自己在这一方面也完全不在意了。

显伤对应四肢的伤,到故事最后才完全治愈。小玉主要在意的是他什么都做不了,也会按照正常人的思路认为他社会身份下的自我本身已经在自己和世人眼中失去了作为完整的人的资格,这样的自己虽然勉强站出来了,事实上是当不起责任的。但是小鱼来之后,他逐渐开始改变自己的想法,小鱼只是起到为他照亮道路的作用。

小玉一直很尊重小鱼,他发现自己其实并不会因为和自己一样的伤而不把别人当成完整的人,由此也在无意识地对自己逐渐变好。小鱼自己也没有这种常人的想法,小玉觉得小鱼比他惨,但并没有活得很压抑。养小鱼很治愈很减压。她每天安安静静地自己玩自己的,跟她聊天就会很普通地回话,小玉有没有社会身份在她眼里一个样,也可以无所顾忌地把真实自我展现出来。小玉会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孤独了。

小玉能隐约t到小鱼天上的观察者视角,所以清楚她言行的分量,小鱼说的话他是绝对信的。

小鱼告诉他大丈夫当有胸襟有担当,身体不重要。她的“共勉”是给小玉的第一个惊喜。小玉一直认为自己没有资格担当君主的位置,只是因为没有其他合适的人他才接过责任。他认为自己应该承担,不能逃避,所以平时也压抑着这种想法。直到宫变事件刺激他内心冲突爆发。

所有人都没有立场劝他,只有小鱼能够做到这一点。尘世之中有位置的人类对别人的评价都是片面不可信的,而作为旁观者的小鱼对人类的态度如同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没有带感情色彩的好恶,即使对欺负过她的人和对她不公平的人也没有怨恨,只是以一种嘲讽的姿态觉得人类愚蠢。小鱼对小玉明显高看一眼,然而前期的时候,她的锐评是“不错,就是幼稚了点”。虽然对比她对别人的锐评就会发现这个“不错”已经相当难得,但仍然是一个居高临下的中肯评价。

小鱼的表白,是对她更真切地认识到的小玉灵魂的肯定。她作为天上的小鱼给了他完整的评价,也作为自己,不仅观察,而且主动将这些评价说出来。她说的丹心玉质天地可彰,对小玉而言,不止是她个人的表白,甚至真的相当于获得了天地的承认,认同他是一个完整的人,他是有资格的,他至今为止的坚持是有意义的。所以他听哭了。

至此,小玉的心结已经基本解开了,只是伤毕竟太重,不可能完全好。所以登基前夜,他还是有些纠结。只是这时已经学会了正确的托付信任的方法,所以把之前的心路告诉了小鱼。

小鱼跟小玉生过两次气,都是因为他不爱惜自己,糟践自己。第一次是宫变,还没有完全理解他为什么这么说,以为是受了刺激。第二次就是在小玉讲了这些之后,小鱼发现她所认为的灵魂刀枪不入的人类中的英雄,其实只是个普通人。她原以为小玉坚强到不会受伤,才有能力拯救他人;事实上他却一直负伤前行,履行责任甚至治愈自己。她羡慕的矢志不渝其实是赤子纯心,她以为的胸有成竹其实是易水之情,她初见时惊艳的坦然其实是决绝。他甚至自己也没想明白自己在干什么,就往最危险的路上走。所以小鱼一方面震惊于普通人竟然也有这样的光芒,一方面也因为这些刚刚注意到的伤觉得生气和心疼,觉得他愚蠢。同时她也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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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自己并不是没有资格追求理想,只是不敢行动而已。所以愿意帮助小玉承担责任,把自己的位置从天上拿下来放到他身边。

小鱼生气教训完小玉,小玉的心结就完全解开了。或许还做不到彻底不在意,但是小鱼的话会为他的坚持赋予信念指明方向。他们也许还小,小鱼有书生气太重的毛病,小玉不够成熟,要真正成为统治者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但是作为我心中儒家理想人格的一体两面,我相信他们是可以的。他们这辈子所有的苦都在故事开篇以前受完了,后面会一直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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