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只有一盏昏沉无光的电灯。逸白抱住了自己冰冷的身体,在角落里蜷缩成一团。一个受伤的男子。
他的眼皮沉重地垂着,眼睛无神,就在彷徨与失落达到极至的时候,他的手机惊心动魄地响了。逸白的心砰砰直跳,几乎晕厥了过去。
“喂。”他颤抖着说。
“我在楼下,你,你可以来接我吗”她怯生生地说,梦幻般的语言。可她的确不是一场梦。
楼下高大的梧桐树下,她背着简单的行李瑟缩在屋檐下。
她用手捂着脸,通红的耳朵下挂着那对钻石耳环,像两颗锐利的梅花镳刺在逸白心里。可他假装没看到。知道一切却假装不知道的人,是聪明的人。
“公司年关特别忙,我买不到机票,只好坐火车”
“在安徽省那一站火车坏了,停了很久”
“没出租车,我从火车站走回来”
“没关系没关系”逸白激动得泪水涟涟,忙不迭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最后的瞬间,逸白抓住了转瞬即逝的可能。爱情的奇迹。
他们拥抱在一起,默默凝视,心潮澎湃不已。
天空已经没有烟花,只是东边开始露出玫瑰色的嫣红。
端午节前夕,他们正式结婚。
那一年,婉婉二十四岁。
婚礼是在老家县城举办的,双方家长都十分满意。
仅管逸白的妈妈有点意外儿子与秋童的分手,但对善良的老人来说他们期待的只是儿子能有一个美满的婚姻。也许,逸白和秋童从来就没真正牵手。
美伦美奂的教堂里,幸福的婚礼进行曲缓缓响起。温馨的气氛弥漫在祝福的人群当中,“白手偕老天长地久”花童们一边欢呼着,一边把美丽的花瓣地洒在逸白和婉婉身上,纷纷扬扬的花朵唯美地飘舞着。周围的亲友一阵喝彩。欢声笑语。
她终于摘下那对钻石耳环,带上他亲手赠送的结婚戒指。
逸白不知道,婉婉回来的那一夜,浩然的城市还下着一场鹅毛大雪。大雪覆盖了一切。
夜。他。哭了。
秋童也参加了逸白的婚礼。吃完正餐后,她独自到县城的河边坐了一会。路上的时候她看到一个很帅气的少年。一边唱陈奕迅的婚礼的祝福,一边骑着单车飞快地驶过。无忧无虑。
“我的请贴是你的喜贴
你要的一切
如今都变成我的心碎
你总是太清醒
我始终喝不醉
连祝福你还逼我给
你的喜贴是我的请贴
你邀我举杯
我只能回敬我的崩溃
在场的都知道
你我曾那么好
如今整颗心都碎了
你还要我微笑”
忧郁的歌声消失在风中
秋童故地重游,物是人非。
她看到阿皮带着他的阿宝划着龙舟从河里潇洒地穿过,油条和黑黑坐在舷尾悠闲自在,身后扬起一串串鞭炮的硝烟,一圈圈岁月的涟漪荡漾开来
谁也没有认出她。
兄弟爱人诗歌整理成册
新婚后,逸白把自己的诗歌整理成册。有一家很大的华文出版公司准备为他出诗集。仅管这是个遗忘了诗歌的年代。
逸白回到原来的学校,上班下班,有条不紊。
听说秋童在申请离校的事宜。
逸白见到她是总是感到一阵心痛,她曾经待他那么好。
但秋童还是朝他报以恬淡一笑,擦身而过,谁看的到她眼角晶莹滚动的泪珠
逸白两夫妻按揭买了一套江滨的房子。县城的父母赞助了十万块。房子是江滨的花园套房,打开窗户是180度的江景,碧波荡漾,空气清新,让人神开气爽。
浩然去了希腊。
先和经纪人去了德国灌制唱片,然后在法兰克福转机到达伊士坦布尔。因为1873年,德国浪漫主义作家亨利希谢里曼也来到了土耳其的希沙里克丘,他在那里的地层下发掘出了特洛伊城遗址。
最后辗转到达希腊。
终于见到神圣的奥林匹亚山和阿波罗神庙。汪洋辽阔永无止境的蓝色海洋爱琴海。
雅典。迈锡尼。斯巴达。底比亚。克里特岛。达达尼尔海峡。那些在荷马史诗里频繁出现的神圣字眼。
逸白和婉婉是从一张张国外寄回的风光名信片得知的。
每一张明信片均潦草地写着相信爱。相信命运。相信未来。
这样的收场本来很好。
不久又迎来了夏天。
逸白蓦然回首,惊觉许多故事都发生在炎热郁闷的夏天。许是巧合。
那一夜,台风再次登陆。
逸白半夜恍惚地爬起来,跑到窗户边不停地往马路的方向眺望。
“怎么了”婉婉睡眼朦胧地问。
逸白打开铝合金窗户,吼叫的风迎面扑了进来。窗户砰砰作响,玻璃窗上纵横着凌乱的水痕,冰凉的雨洒在脸上像分别的泪水。
“赳赳”街面有带警笛的特殊车子呼啸而过。
“刚认识他的时候,我一直担心他会学坏”
“害怕他去混黑社会,去犯法,每次听到警笛我就为他担心”
婉婉依偎在合法丈夫的怀里说,“别担心了,那是消防车,大概哪条街的电线被台风刮断了。”
“有一年,他以为他妈妈要离开了。冒着大雨去机场,回来给我带了千层糕。”逸白喃喃自语,“全碎了,全碎了”
逸白不知道,浩然在机场的酒店请求妈妈把耳朵上的钻石耳环摘下给他纪念。
因为敏感的他看出婉婉对那副钻石耳环情有独衷。
妈妈说,“爱她就告诉她,别怕后悔。”
已经没有选择。
第二天醒来。逸白迷迷糊糊地起床,发现婉婉在梳妆间的柜子下面窸窸窣窣地找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