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凌桑嘿嘿一笑:“做奴才的,哪有什么轻活重活呀。叶茴姐姐,刚才小姐那边没我什么事儿吧?”
叶茴应了一声。
想了想,放下木柴,从怀里拿出方包得紧紧的帕子,一层一层打开,拿出几小块银子递给他:“喏,方才小姐给赏钱了,你不在,我帮你领了。”
凌桑愕然:“不可能吧?你们帮小姐烧洗澡水有赏钱,我可是什么都没做。”
“叫你拿着就拿着!”
“哦!”
窗畔两抹衣影,静静看着一切。
随后舒青窈转身,雾菱把窗户放下了。
“小姐,您怎么看?”雾菱试探,“叶茴品性好像还不错。”
舒青窈垂眸:“现在言之过早。”又问:“那个叫凌桑的,你了解么?”
雾菱回忆片刻,早晨见到他们的时候,只是简单自己介绍了几句,其他的,还是她想办法去打听的。
“只知道他是才招进来的。家里穷,管事的见他模样周正,还算机灵,也就破例了。不然以他的年纪,腹中无墨,又不是家生子,很难进高门府邸。”
舒青窈唇角浅翘。
凌桑家里穷?
腹中无墨?
身为师姐的她怎么不知道。
不过眼下凌桑出现于此,明显是冲她而来。就是不知凌桑是站在师父那边,还是已经受命于朝廷。
倘若是后者,那她也不必顾念这几年的情谊了。
“小姐,”门外传来叶茴的声音,“奴婢和凌桑把新烧的水拎来了,需要现在送进来么?”
“进来吧。”
“是。”
二人轻手轻脚,埋头只顾倒水,全然没有抬头朝舒青窈这边看一眼。
舒青窈微眯双眸。
故意问:“叶茴,方才刁嬷嬷没有为难你吧?”
叶茴动作一滞。
方才刚出门,刁嬷嬷就一把拉过倪妙儿,阴阳怪气:“你拿这么多赏钱是你应该得的,她凭什么?还揣着心安理得。只怕在大夫人那儿就已经捡好了这儿的高枝了!”
倪妙儿一边往袖里深处收银子,一边努嘴:“嬷嬷你还不知道凭什么?凭她那张低眉顺眼的奴才样呗!”
用手指点了点自己如花娇颜:“奴婢和奴婢间也是不同的。嬷嬷跟在老夫人身边多年,那是耳濡目染的高贵;至于我么,能进得二爷的眼,自然也不是普通的。”
刁嬷嬷细碎地笑:“可惜了这是‘小姐’,不是位‘哥儿’,不然还不知道要做出怎么副楚楚可怜样儿勾引呢。”
给倪妙儿使了个眼色,和她一左一右把叶茴夹在中间。而后用手扇了扇风,“哎”道:“说了这么会儿话,口都干了。”摊手:“还不快把银子拿出来请老婆子喝茶水。”
叶茴在魏郑氏那边一直是少说话多干活,哪见过这阵仗。愣了一瞬后,紧紧捏着银子,反嘴一句:
“我这份是要和凌桑分的,嬷嬷和妙儿姐关系那么好,应该找妙儿姐分去。”
安排
倪妙儿当场像只炸了毛的猫,回怼:“你这小妮子会不会说话?我好歹先你两年进府,有你安排我的份儿?难怪在大夫人房里混不下去,被放到这里来!”
说着也向她伸出手:“既然不懂规矩,我们就教教你规矩。孝敬给来。”
叶茴掐了掐手指,迈步往前走,被刁嬷嬷和倪妙儿联手拦下。
看着趾高气扬的二人,忍了半晌的她终于忍不住:“你们就不怕我在这院子里叫嚷么?就算我被拉去打板子,以小姐的性子,你们也绝对脱不了身!”横看倪妙儿:“妙姐姐才拿了赏钱,应该也不想就这么被罚回去吧!”
倪妙儿动作僵了一僵,伸直的手不由得往后缩了缩。再偷瞄刁嬷嬷,见她也犹豫不定,便收回手哼声:“伶牙俐齿的东西,等回房去,有你好看的!”
刁嬷嬷冷笑:“日子还长,走着瞧吧!”和倪妙儿相伴而去。
叶茴本打算回房,见状,叹了口气,走去廊下拿了扫帚,开始扫雪。
息事宁人惯了,她没有想过要告诉舒青窈。可如今主子问了出来,话到嘴边转了又转,犹豫良久,她还是深吸口气,摇头否认。
却也说不出其他话来。
反倒是凌桑,一脸懵懂:“有人要为难叶茴姐姐?不会吧,叶茴姐姐人这么好,又大方。”
目光和舒青窈相接一瞬。
惊愕之余,又赶紧错开。
也是那刹那的眼神,舒青窈倏然意识到,凌桑并不知道她在这里。
那便是任务了。
顺势接话:“大方?从何说起?”
凌桑动了动唇,叶茴心虚,略是抬手想拦。
可凌桑见到传说中的未来三少奶奶是照顾了自己五年的师姐,说话就像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停不下来,把叶茴把银子分给他的事说得清清楚楚,末了还不忘添一句:
“为难叶茴姐姐的肯定不
', ' ')('是什么好人!”
舒青窈微瞥叶茴一眼,见她脸红得似要淌出血来,不由得轻抿唇角。
察觉到舒青窈的目光,叶茴双腿一软,立刻跪下了:
“小姐,您罚奴婢吧!奴婢不该擅作主张,做了主子才能做的事……”
凌桑茫然地看看舒青窈,又看看叶茴。
舒青窈阖目,片刻后浅浅一笑。
语调淡淡:“跪什么?已经是你的了,你想怎么,就怎么。我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看向凌桑:“这小子年纪不大,既叫你一声‘姐姐’,以后少不得还要你多多照顾着。”
叶茴思索,而后磕了一个头,坚定了语气:“是,小姐,您放心,奴婢会好好带他的!”又道:“热水正合适,小姐不妨先沐浴?”
舒青窈捏了捏肩:“嗯,你和凌桑出去,雾菱留下。”
“是。”
凌桑暗暗扁了扁嘴,不大高兴。
他有好多的问题,很想和师姐单独说两句话。可隐隐感觉到前方有一道锐利的眼神,与往日他练功偷懒时,背后感受到的如出一辙,打了个哆嗦,便赶紧跟着叶茴一起离开。
抱我
舒青窈眼神深了深。
雾菱看出端倪,问:“那个凌桑,小姐好像很关照他?”
指尖轻撩发丝,舒青窈浅笑:“先前是二桃杀三士,眼下却该变变了。”
既然凌桑并未叛她,那便能全听全信。
派他出去打探,比雾菱更有用。
再看雾菱,见她满脸探寻,便解释:
“你没发现那小家伙说起话来不管不顾的么?刁嬷嬷那种倚老卖老的,正需要他去治治。”
雾菱豁然开朗。
正想夸说两句,忽而发现烛光下的“小姐”尤为惊艳,柔和的光勾勒她艳而不俗的容颜,连发丝都染上浅浅金色。她就这么寻常地坐着,姿仪端庄,却如神女般高洁圣雅。
不禁喃喃:“您原先,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吧?”
舒青窈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微有恍惚。
一瞬莞尔。
起身朝屏风走去,边走边道:“帮我换一下床铺,还不知今日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人进来在床上滚两圈呢。”
虽是玩笑话,雾菱还是笑着答应了。
舒青窈不喜欢沐浴的时候有人伺候,雾菱换好床铺便轻悄离去。
房中只剩下她一个,水气氤氲,她凝视片刻,开始宽衣解带。
“您原先,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吧?”
脑海里不自主地回想起这句话。
可她离“大户人家”已经好遥远。
记忆中只有几岁的时候,她才是真正的公主。因为年纪太小,没有谁把她放在眼里,也无需计较。只是当她到了略微懂事的时候,就不得不学会“选择”。
选择投靠皇后一脉,和嫡出的两位兄长狼狈为奸,捉弄取乐他们看不惯的人。
沈清越首当其冲。
紫薇降世,千年难遇,天降英才。
明僖帝龙颜大悦,认定他是未来辅佐皇嗣的良臣。可钦天监私下告诉皇后,沈清越命格太大,并非臣子可限。
言外之意,便是直指皇城中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所以你那个扫把星命格没多少大用,我们要趁早玩死他。”
三皇兄曾搂过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说。
她从未告诉过沈清越,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
而这一世,他应该也没机会知道了。
世人皆知,两年前,沈清越已战死沙场。她仍怀揣着一线希望和他相遇重逢,不过是因她当夜擅动禁术,燃焚青丝,以血卜算。
她不敢告诉任何人,亦不敢再算。
而今自己都身如浮萍,随风飘摇。天降紫薇和彗星扫尾,早就注定了不能善终。
哂笑一瞬,她摇了摇头,润湿的指尖将一缕散下的发丝绕上发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