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高太后赐了一对南海国进贡来的珊瑚手串给沉樱,自此之后,这一对手串便没有离过沉樱的手腕。
慕瑛抬头看了沉樱一眼,见她脸上有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在说,这里才是我的位置,你是想要跟我争么?她默默无语走到了一旁,没有再上前去,沉樱这意思,分明是要排斥她了——自己与她无冤无仇,为何她总是有些隐隐针对自己的意思?
赫连铖站在那里,看着慕瑛伴着高太后慢慢朝外边走了去,心里忽然空落落的一片。
为何会是这样?他本意是要让慕瑛受点惊吓的,可没想到最后受惊吓的人不是她,反而变成了自己。
看到高启倒地的那一刹那,赫连铖的心忽然就悬了起来,他马上想到了高国公府——即便是高国公府他都需要思量一二,更别说是大司马府了,若是慕瑛真受了伤,他可要怎样应对慕府才是?
他倒不是怕慕华寅来责问他,他就怕慕家会趁机提出要求要将慕瑛接回府去。
他已经习惯了有她陪伴的日子,没见到她,他就会觉得少了些什么,心里空落落的一片。
上次慕瑛回府小住一日,他整个晚上翻来覆去没有睡着,梦里看到了她,醒来以后眼前全是她小小的身影在不住的晃动,直到起床以后都不得安心,宁可推迟上朝也要去后宫门口等着她回宫。
她有什么好,为什么自己会如此惦记她?
赫连铖捏了捏拳头,这慕华寅的女儿怎么跟她父亲一样可恶,竟然悄无声息的就融入了他的生活,让自己无法摆脱她的影子?
“皇上,回宫去罢。”江六佝偻着背站在一旁,声音压得低低:“这演武场已经没有人了。”
赫连铖一扭头:“你去让人将朕的坐骑牵出来,朕不回去,朕要骑马跑几圈!”
“皇上……”江六抬头看了看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寒风呼啸,像是要下雪的样子:“这天色晚了,寒风刺骨……”
“少说废话!”赫连铖怒吼了一声:“快去。快将马给朕牵出来!”
黑色的小马奔驰在演武场上,赫连铖的衣袍被北风吹得鼓了起来,高高飘扬,就如春日里放的纸鸢,长长的尾饰在空中划出长长的弧线。他高高的昂着头,手里拿着皮鞭不断的抽打着小马驹:“快,快,再快些!”
江小春带着几个马夫跟着马狂奔:“皇上,您得骑慢些,慢些!”
赫连铖听而不闻,继续策马狂奔,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边,若是皇上万一有个闪失,他们就是十条命也不够赔的!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赫连铖的嘴里有些发苦,为什么会是这样?分明是自己在惩罚她,可到了最后自己不仅没有感受到那份快意,反而心里难受?
“皇上,皇上!”演武场外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了一个人,江六赶忙上前一把拦住:“什么事儿这般咋咋呼呼的?没见皇上正在骑马?万一惊了马,你够脑袋砍吗?”
那小内侍喘了口气,急急忙忙道:“江公公,奴才是来报信的,慕大小姐……出宫去了!”?
☆、第章
?慕瑛出宫的时候,天上已经开始下起了零零星星的雪,等及到了慕大司马府,这雪便大了,墨玉姑姑撩开马车帘子,就见一片片的雪片如鹅毛般飞着扑了进来,落在慕瑛玉黄色的斗篷上,倏忽不见了影子。
“母亲!”慕瑛慌慌张张的沿着青石小径往前走着,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后头王氏与小筝小跑着跟了上去,替她戴好了兜帽:“大小姐你别慌,夫人吉人天相,肯定没什么事。”
慕瑛没有回答她们,只是哽咽着往前走,眼泪珠子滚滚的落了下来。
刚刚回到慈宁宫,就有人捎信过来,说慕夫人病重,希望能让慕瑛回府侍奉几日,高太后听着叹气:“阿瑛,既然你母亲重病在身,哀家自然不能留你,你且快些回慕府去侍疾,等你母亲身子大安了再回宫不迟。”
今日已经十八,二十四便是过小年,那时候慕瑛也要出宫去的,这次只不过是早出去几日罢了。高太后吩咐墨玉姑姑:“你将瑛小姐送回慕府,顺便将哀家的赏赐也一并带去,顺便替哀家看望下慕夫人,嘱她好好保重身体。”
等到慕瑛奔到慕夫人床榻前,这才发现,慕夫人此刻已经不能用“病重”二字来形容,昔日乌鸦鸦的一头青丝光滑如丝绸,此时却枯燥无光,恍如一堆茅草,两只眼睛陷了下去,恰似两潭枯井,黯淡无神。
慕夫人瘦了很多,她消瘦得几乎让人看不出她曾经丰腴过,脸颊上没有一丝肉,就一张皮贴在上头,她吃力的想抬手,可却没有一点力气抬起来,手腕就如枯枝。
“母亲,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了?”慕瑛扑到了床边,嚎啕大哭起来,那个眉目如画声音婉如黄鹂的母亲去了哪里?为何床上躺着的母亲仿若陌生人,完全是不同的两张脸?
墨玉姑姑探头看了过来,也是一惊:“慕夫人这是得了什么病?”
站在桌子边吹着汤药的娇红眼圈子红红:“大夫说是郁积于心,血脉逆行,上回大小姐回府那晚,又感了伤寒,拖到今日……”
这伤寒说轻则轻,吃上几副药就能好,说重却能要人命,有些是由伤寒引发了另外的症状,药石罔效。墨玉姑姑叹了一口气,真没想到慕夫人竟然会一病如山倒,才这么几个月不见,就成了这般模样。
上回见她,是在八月十八,她带着慕瑛来慈宁宫觐见,那般风姿绰约,便是太后娘娘看了也是称赞:“慕夫人可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难怪慕大司马没有侍妾,谁能比得过慕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