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慧公主罔若未闻,只是让人端了椅子坐到了高启身边,拉着高启说话,眉飞色舞:“我听他们说,平章政事府里边有好几十个人,你都认识了吗?”
高启无奈转过头来答话,慕瑛暗暗松了一口气,方才高启看她的目光实在是有些让她觉得心里沉沉,他那目光有一丝尴尬,有一丝伤心,还有一丝不解,复杂得让慕瑛觉得自己的心都纠结了起来。
有些事情,根本不是自己能做主的。
慕瑛转过脸去,不敢再看高启的脸,一抬头,却对上了一双眼睛。
赫连铖坐在对面,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好像这慈宁殿里的一切事情都与他无关似的,只是慕瑛却依旧能感受得到,赫连铖的目光灼灼,让她有些不安。?
☆、第章
?一个晚上,滴滴答答的声响似乎没有停歇过,清早起来推开窗户,就见着一串串的水珠走得又急又快,小筝“哟”了一声:“大小姐,原来没下雨,只是融雪了呢。”
慕瑛托腮坐在桌子前边,瞥了一眼窗外,就见一幅珠帘挂在那里一般,前边的那丛幽竹都看得不甚清楚,只能见着一团模糊的绿影。
今年春日似乎来得特别早,映月宫里的树上已经有了点点鹅黄,似乎只要春风一起,就能绽放出片片新叶,靠着宫墙的藤蔓,眼见着从灰褐色慢慢转成了褐红,好像有人给它们涂上了一层颜色。
“大小姐,今日二月初二。”小筝趴在窗户上朝外头看,映月宫的小径上此时还没什么人走动,安安静静的一片:“皇上今日生辰也不知道该怎么过。”
听到这话,慕瑛忽然便有些烦躁。
进宫大半个月了,赫连铖倒是没像原来那般处处找自己的岔子,可慕瑛却总有一丝不舒服的感觉,她觉得赫连铖的眼神里,充满着一种说不出的危险,仿佛是一头蛰伏在丛林里的老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跳出来,张开血盆大口将她吞噬。
宫人们闲坐着时总会私底下议论主子,只是说得十分隐晦,小筝没事就与映月宫里的宫女们一道玩耍,有时也能听回几句关于赫连铖的话回来。
“都说皇上这几年似乎变化不少。”小筝兴致勃勃的告诉慕瑛:“大家都说或许是年纪大了便知事些,皇上已经不像过去那样喜怒无常了。”
皇上懂事了,就不会针对自家大小姐,小筝是真心实意的高兴。
慕瑛听着勉强笑了笑,宫人们说的“年纪大了便知事些”,这个“些”字其实还包括了许多别的意思,只不过她也希望赫连铖真如小筝所想的那般,已经懂事。
进宫大半个月了,赫连铖并没有来找过她的麻烦,只是有时候会去射苍宫走一走,与灵慧公主较量一下骑射之术。慕瑛站在旁边瞧着兄妹两人骑着马你追我赶,眼前却总浮现起那一日赫连铖要拿箭来射她的情形。
仅仅是因为她是慕华寅的女儿,他就能这样对她,实在是暴戾得很,慕瑛有些疑惑那些宫人们说的“知事”究竟是到了什么程度。
若是赫连铖真的知事了,慕瑛觉得,她该要去问他追回当年母亲送进宫的东西。
那是母亲的一片心意,她绝不能让这些东西流落在他人手中。
每一针每一线都是母亲的心血,是母亲对自己的关心爱护,慕瑛一想到那些东西就觉得心中发酸,那不仅仅是一件衣物或者是一块帕子,那是母亲的遗物,她能从那些东西上感受到母亲的温情。
回忆就如晒在阳光里的被褥,带着淡淡的香味,提醒着她过往的一切。
“大小姐,不知道那位黎娘子什么时候进宫?”小筝忽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来:“她好像说二月初就来,庐州到京城,也不知道要走多久?”
慕瑛朝小筝笑了笑:“想那么多作甚,来了便来了。”
小筝骄傲的一仰头,脸上带着得意的神色:“黎娘子来了肯定会夸赞大小姐的琴艺与画技,哼,公主殿下就不会总是小瞧大小姐了。”
“不管怎么样,公主就是公主,哪怕她弹琴一窍不通,她也是公主,总会要比我娇贵,为何如此计较?”慕瑛懒懒的提起笔来,在宣纸上写下了一个字,搁下笔来左看右看,微微叹气:“这字架子还是没搭得好。”
小筝撇撇嘴,没有出声,只是眼中却有些不赞成的神色,慕瑛叹了一口气:“小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跟何况公主本来就精于骑射,她小瞧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这些年灵慧公主的性子依旧没有变,她出宫的时候是什么样子,进宫来还是这脾气。她是个直性子,不爱跟着上官太傅念书,却最喜骑射,十岁一过,她便向高太后提出不再去文英殿后院,只去射苍宫玩耍。
“他们汉人不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吗?我念这么多书作甚?”灵慧公主背着弓箭,一身骑服,英姿勃勃:“再说了,我们胡族不是最注重骑射,我觉得念那么多书也没有用,若是有人敢造反,那我们就用弓箭对付他们!”
高太后无奈,只能由着灵慧公主去,只不过却托付了高国公,请他去访一位德才兼备的娘子,送进宫来教灵慧公主学学《女四书》这些典籍,至少也得让她知道容言德工的重要。
高国公得了这桩托付,赶紧四处寻访,终于在庐州找到了一位姓黎的娘子,本出身世家大族,只是因着家道没落,故此流落到开馆收徒,专门教授那些高门贵女,她多才多艺,除了教人念书,还能教琴棋书画,实在是全面。
高太后得了回话十分欢喜,赶紧派人去庐州去请黎娘子,黎娘子听说太后娘娘有请,哪里敢推辞,一力应承了下来,答应二月便动身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