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万万没想到,宇文智这次来说的事情,正是他所忧虑的,倒也算是合了他的胃口。
“皇上,这大虞国土分封,乃是先祖定下来的规矩,可推行至今,弊端甚多,臣以为,应该想出对策来将这些分疆裂土的王爷给慢慢收拾了。”宇文智看着赫连铖的神色渐渐开朗,知道自己已经抓住了赫连铖的注意力,十分得意:“虽说现儿这些王爷们好像没什么不貮之心,可焉知数年后会如何?皇上可不能掉以轻心。”
“宇文爱卿应该已经想出了对策。”赫连铖一双眼睛盯住了他:“可有什么妙计?”
“皇上,微臣愚钝,也没什么好办法,只是觉得可以效仿古法行之。”宇文智弯腰下去,手捧玉笏,视线从白色的玉笏上端投了过来,脸上皆是谄媚:“昔时汉武帝,一代明君,就是用了这方法,才将那些诸侯国一一剪灭,皇上不如参照汉武帝旧事。”
“汉武帝?”赫连铖点了点头:“朕知道了,你下去罢。”
宇文智深深行了一礼:“吾皇圣明,臣只说了个开头,皇上便已有了打算。”
弯腰退了出去,出了门才直起身子,心里头揣摩着赫连铖会不会因为这事对他另眼相看,江小春将他送到宫门口:“大司农好走。”
“小江公公,劳烦你日后多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宇文智从袖袋里摸出一锭金子,塞到了江小春手中:“有劳公公了。”
江小春将金子接了过来,用手指摸了摸大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宇文大人尽心为国效力,着实精神可嘉,咱家自然会在适当的时候跟皇上提及的。”
宇文智十分满意,这小江公公就是机灵,比他干爹江六会看人眼风,最主要的是他还肯收金银,江六可是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看人下菜,不该收的东西,哪怕是再贵重他也不会收。这江小春却是好,跟他也打过几次交道了,每次拿钱都很爽快,好像也能信守承诺,该做的都能做到。
赫连铖坐在文英殿里想了好一阵子,宇文智说的正是他在考虑的,汉武帝是怎么将诸侯国给削弱了的,那时候上官太傅好像跟他说过,可日子久远了,有些不大记得,他只见得西汉曾有七国之乱,当时的皇帝费了很大的劲才将动乱平息。
“快,去请上官太傅进宫议事。”
不论什么事情,与上官太傅说上一说,心里头才有底气,这等大事,赫连铖肯定是要与他一起商议的。
上官太傅急急忙忙赶进宫来,听着赫连铖将推恩令之事一说,沉思良久:“皇上,微臣以为这般做并不合适。”
“不合适?”赫连铖睁大眼睛望着上官太傅,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太傅大人竟然没看出来这分封的弊端不成?
“皇上,分封自大虞建国号便已有之,自太祖入主中原,至今已历百五十年,并未见藩王之乱,究其原因,主要是大虞与西汉旧制不同。西汉诸王受封的土地多,当初被允诺自己铸钱流通,还有盐铁也不归朝堂管制,王爷们个个肥得流油,在封地作威作福久了,手里又握着大把的钱财,自然也想与当朝的皇上相抗衡。而现在大虞的诸王,封地不多,盐铁之权都在国家手中,诸王并无大权,每年上交了三成银子入国库,且个个安分守己,皇上还能要求他们怎么样呢?”
上官太傅觉得现在去拿诸王开刀,无异于平添事端,本来是风平浪静,何必平添事端?这些王爷们,最尊贵的是太原王,领有青州等十个州郡,可这十个州郡,如何能与大虞广袤的国土相提并论?更何况太原王现在才几岁?皇上也防得太早了些。
望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赫连铖,一脸倔强,上官太傅暗自叹气,皇上这是没底气哪,自小从宫中这般长大的,心里总是有个疙瘩,对于防备甚深,即便是仁善的太后娘娘,他也不相信。
这分明是在借削弱诸王来给太原王一个警示……上官太傅的额头上忽然渗出了汗珠子来,这般做,也不知道后果会如何:“皇上,这推恩令一下,只怕会引起歌王府内乱,需得小心谨慎才是。”
武帝推恩,诸王有长子、次子、三子可享受分封,而诸王若是有四个儿子及以上,定然会为争夺封地而暗中谋算,各位王爷的内院也不得安宁了。
“他们乱他们的,与朕何干。”赫连铖听了上官太傅这般提醒,不以为忧,反而露出高兴的神色来:“谁叫他们自己不管束好子女呢。”
“皇上……”上官太傅无奈的喊了一声,看来皇上铁了心要行这推恩之令,自己只能委婉的提出些建议来,将这推恩令稍作修改:“皇上,若是怜惜这皇室宗亲一脉相传,还请将推恩令稍作改动,只要是嫡子便能分封,就看王爷们自己如何裁定。”
这样就把范围限定下来,庶子们自知身份,怎么样也不会有那奢望之心,至于分多分少,那是他们自家的事情了。当然,不排除有想成为王妃的姬妾,可不管怎么样,她在爬上那位置之前生下的儿子,还得算庶子。
更何况,王府的姬妾想要爬上王妃的位置,无异于登天,大虞制度再松,也容不得那些出身不好的女子混入皇室宗亲里头,宗人府的玉牒上,可不是阿猫阿狗都能留名字的。?
☆、第章
?对于推恩令,每个王爷都有自己的想法,可皇上都这么说了,他们还能怎么办?这可是皇上给的恩典,难道还能说个“不”字?
汝南王与汝南王妃都很高兴,他们想象里的宫廷内斗之事并未发生,皇上客客气气请他们喝美酒食佳肴,还去挑剔什么?两人心情轻松,回到国宾馆,相拥而卧,说了一个晚上的话,无外乎是到时候该怎么分家产。
汝南共有五个州郡,现在汝南王膝下三子,全是王妃亲出,这事情实在珍稀,别说在皇室,哪怕就在一般的大户人家,也难得有这般情况。
汝南王没有侧妃,没有姬妾,就连一个通房丫头都没有,这在皇室宗亲里,是一件不可思议之事,早些年宗亲间互相走动之时,个个都取笑汝南王惧内,可汝南王却丝毫没有羞惭之色,反而理直气壮:“吾非惧内,只是敬重内子而已。”
兄弟间好开玩笑,有王爷为了捉弄汝南王,故意送美女去汝南王府,没想到汝南王却原封不动的将几个美人退了回来,还添了几个:“想来兄长是以己推人,弟自当要迎合兄长的喜好,故添几位美人,一并奉还。”
出了这样一件事,王爷们再也不跟汝南王开玩笑,知他夫妻恩爱,再也容不得旁人,一个个感叹着:“谁叫那汝南王妃是京城第一美人呢,咱们等着看,过了十几二十年,人老珠黄,红颜不再,汝南王是否依旧还是这般将她捧在手中。”
这一转眼便过了二十年,汝南王府依旧没有侍妾,久而久之,大家对于汝南王惧内便不再提起,反正这两人瞧着是异类,跟一般人不一样,自己也不必再去逮着这事情不放。
从除夕夜宴回来,夫妻两人放下了一桩心事,躺在床上说着心里话:“华裳,再给我生两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