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那你也要答应慕瑛一个请求。”
“你说,朕答应便是。”赫连铖毫不犹豫点了点头:“不管你说什么样的要求,朕都答应。”
“还请皇上将国丧改为七七四十九日。”慕瑛稳了稳心神,将那几句盘旋在心头一直不敢说出的话说了出来:“皇上,这国丧三年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应该知道,诚然服丧三年体现了皇上对太皇太后的一片孝心,可国丧三年非同小可,大虞的生产会倒退好几年,百姓怨声载道,这样对皇上治国不利,若是太皇太后在世,她定然也不会赞成你这般做。”
赫连铖默然无声,盯着慕瑛看了好一阵子,这才缓缓开口:“准。”
一个字说出口,他全身都轻松了。
他不是不知道国丧三年的害处,上官太傅已经在他耳朵边上翻来覆去的说了好多遍,可他就是不想改——朕的话就是金口玉言,谁都别想让朕屈服,大虞的百姓必须跟着朕一道为太皇太后服丧!
坚持了这么十来日,赫连铖的心又慢慢发生了动摇,他擦掉眼泪的那一刻,忽然又想到了自己的另一重身份,他不仅是太皇太后的孙子,他还是大虞的皇上,他不可能不考虑到上官太傅的进谏。
可是没人给他台阶下,上官太傅或许是觉得绝望了,不再来劝他,高太后、太原王、灵慧公主没有一个与他再提起这国丧三年的事情,就算他想改,也要得有个来进言的人。
就在这时候,慕瑛来了。
她不仅说了充足的理由,更让他能保留住绣着她名字的帕子,倒也算是心满意足。望着慕瑛那弯弯的眉眼,赫连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慕瑛,朕不是个糊涂人。”
慕瑛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她朝赫连铖弯了弯膝盖:“皇上,那咱们就这样说好了。”
“咱们”,这两个字从她口里说出来,真是美妙,赫连铖心中一暖,只觉得自己全身都有了力量,忽然间没有那样悲伤。
此行的目的终于达到,总算是没有辜负高太后的嘱托,慕瑛站直了身子,看了赫连铖一眼,心中暗自思量,只不过,高太后此举,颇有些奇怪。
为何要对外说是太原王劝服的?她真是为了自己的名声?若真是为了自己着想,她便不会催促自己过来,肯定能想出别的法子。要说是为了不让赫连铖的名声有亏,那便该在赫连铖宣布国丧三年的头几日便想法子来说服他,而不是一定要到最后一晚才派自己过来,并且还要将这个劝服功劳归到赫连毓头上,不能让她不觉得怀疑。
若是这事情传出去,朝野上下肯定都会赞太原王仁义,为了天下苍生,不顾触怒皇上奋起进言罢?慕瑛推开门望了一眼外边站着的赫连毓,脸上有一种复杂的神色:“毓弟,你可以去与上官太傅说,皇上已经改了主意,国丧七七四十九日之期。”
赫连毓高兴得眉毛都要飞了起来,他朝慕瑛深深的行了一礼:“毓弟代大虞臣民多谢瑛姐姐。”
江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没有瑛小姐,还不知道皇上会要坚持到什么时候呢。
“瑛姐姐,咱们回慈宁宫向母后复旨去。”赫连毓步履轻快,一声素白的锦衣在这夜色里显得分外的白,衣袂飘飘,很快就从那树影间穿了过去。
慕瑛走在赫连毓身边,回想到赫连铖那悲苦的神色,恍然惊觉赫连毓与赫连铖相比,实在要幸运得多。
赫连毓出生便享受父母之爱,直到现在还有母亲在一力为他谋划,而赫连铖深宫里只有一个太皇太后可以依靠——现在,他可以依靠的这个人也已经走了,真如他所说,从今以后他便是孤孤单单的了。
不知为何,她的心微微发痛,或许是为了赫连铖,也或许是为了自己。
“瑛姐姐,你怎么有些不高兴?是皇兄责骂了你吗?”赫连毓软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真是过意不去,让你受委屈了。”
“啊,不,不,我是忽然想起我过世的母亲来了。”慕瑛低声道:“每次见到白色的招魂幡,我都会想到她。”
赫连毓一脸歉然:“瑛姐姐,是我和母后考虑不周,就此一次,以后再也不会了。”
慕瑛没有说话,心里只是在琢磨着赫连毓的话——是我和母后考虑不周——难道这是他与高太后一起商议以后才做出的决定??
☆、第章
?天空碧蓝,就如水洗过了一般,不时飘过缕缕白云,一群鸽子从天际划过,伴着那响亮的鸽哨,呼啦啦的扑扇着翅膀,几片白色的羽毛从空中飘飘然落下,慢慢落在了碧绿的草地上,似乎开出了一朵洁白的花。
映月宫墙边的桃花树上已经点缀了些小小的花苞,鼓鼓的尖出了一个个蓓蕾,好像美人噘着嘴在生气,又仿佛要等待着天上落下甘霖,琼浆玉露的浇灌能让这些花朵瞬间就开放。
皇宫里一片宁静,鸟儿在枝头的啁啾之声格外清脆,小筝立在树下,拿着一根玉如意不住的朝树枝上晃:“讨厌,快些走,别打扰我们家大小姐画画。”
二月十七,太皇太后的灵柩从皇宫东胜门运出,皇上赫连铖亲自率领皇亲国戚,文武百官跟着灵柩前往盛京皇陵,皇宫里剩下的人实在不多。灵慧公主作为太皇太后的孙女,自然也是要跟着前去盛京,顺便在那边祭祖,映月宫里就只有慕瑛一个主子。
今日春光晴好,慕瑛看着枝头小桃露出一点点绯色,有些想作画的兴致,让小筝带宫女搬出桌子画纸,就在桃树旁边临摹,眼见着已经将树枝给画出来,开始要话花苞,没想到一只鸟儿从空中飞过,额外奉送了些好东西,雪白的宣纸上一团黄绿,气得小筝拿了玉如意追着那只鸟儿打。
“小筝,你这样不行,你的玉如意太短,够不着,看我的。”熟悉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慕瑛一愣,抬头看了过去,就见高启笑着走了过来,从腰间解下软鞭:“我用鞭子把它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