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的东西,唯有几经曲折拿到手的,才是好东西,若是太容易得到,反而便觉得轻贱了几分。哀家瞧着沉樱这些日子,慢慢的有些心不在焉,眼睛只是往皇上身上瞟,故此才借着这机会敲打敲打她,不要一心以为皇上是她的终身依靠,没有哀家帮她,她是无论如何走不到皇上身边去的。”高太后慢慢悠悠的端着茶盏喝了一口茶,双眉一扬,朝着墨玉笑了笑:“墨玉,论身手功夫,哀家连你一根头发丝都不比上,可若是按着这谋篇布局,那你要学的地方可多着。”
“娘娘说的是。”墨玉姑姑连连点头,眼睛一转,看到了一条人影渐渐的从殿外挪了过来,到门口,又站定了身子:“沉樱,你怎么不进来?站到外头作甚?”
被墨玉姑姑喝破行藏,沉樱也顾不得再去多想,一脚踏进主殿,奔着朝高太后这边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太后娘娘,沉樱有一事不明,还请太后娘娘指点迷津。”
高太后弯腰,伸手将沉樱搀扶了起来:“沉樱,起来说话,何必跪在地上?”
沉樱站起身来,擦了擦眼睛,声音里有一丝颤抖:“太后娘娘,沉樱想问的是,最近沉樱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如太后娘娘的意?”
高太后惊愕的看了她一眼:“沉樱,你素来心细如发,没有做什么不对之事。”
“那、那……”话停在舌尖那里打颤,就是说不出口,过了许久,沉樱方才鼓足勇气问道:“太后娘娘这两日发了些帖子出去,邀请京城贵女进宫赏花……”
“怎么了?哀家请人进宫赏花,不行吗?”高太后眉头微蹙,看上去有些生气,唬得沉樱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惊慌失措:“太后娘娘,沉樱只是觉得太后娘娘不喜欢沉樱了,又要从外边挑些人进宫来服侍太后娘娘,沉樱心里好慌张……”
高太后伸手摸了摸沉樱的头发,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沉樱你这傻孩子,哀家只不过是喊些人进宫热闹热闹,你怎么就会有这种想法?”
“可、可那些小姐,都跟沉樱一般大小,是不是……”沉樱低着头,声音也愈来愈低:“我怕太后娘娘已经换了主意,沉樱不愿意离开太后娘娘,沉樱也喜欢皇上,请太后娘娘成全!”
“你这丫头!”高太后惊讶的喊了一声,忽然停住,再无声息。
沉樱心中忐忑,微微抬头,就见高太后一脸沉思,眼睛盯住了主殿墙角的花瓶,里边插着两枝牡丹花,花朵硕硕,如有流光,在烛影之下,熠熠生辉。?
☆、第章
?“沉樱,你实在是想得有些多。”高太后吩咐了墨玉姑姑一句:“墨玉,你将沉樱拉起来,这丫头铁了心要在哀家面前跪着,哀家还真没力气弄了她起来。”
墨玉姑姑应了一句,走上前来,弯腰伸手,沉樱只觉得自己膝盖那处酸麻,整个人不由自主随着墨玉姑姑的手劲站了起来。她愁容满脸的望着高太后,心里头上上下下没个歇气的时候,也不知道高太后究竟是怎么打算。
“沉樱,哀家明白了你的意思,可你也要体会哀家的难处。”高太后轻轻叹息了一声:“皇上不是哀家亲生的,故此哀家考虑得要多一些。”
“太后娘娘,皇上对您这般敬重,只要您一句话,他自然会听……”沉樱眨巴眨巴眼睛,一脸可怜:“沉樱真是想一辈子呆在这皇宫,侍奉太后娘娘与皇上。”
“皇上若是哀家亲生,哀家说一句是一句,可这情况你也知道,哀家总不能去勉强皇上不是?”高太后无奈的望了沉樱一眼:“哀家之所以请了京城贵女进宫赏花,一来是让大家都知道,哀家是真心为皇上着想,并不肆意为他做主,二来,也是给你个出头的机会。”
一双眼睛水雾蒙蒙,此时的沉樱看上去,端的是无比楚楚可怜。她吸了一口气,疑惑的望着高太后,有些捉摸不透她话中的意思:“太后娘娘,机会?什么机会?”
“皇上说了,这牡丹花会里有赛诗会,以你的才气,肯定要稳稳夺魁,且不说皇上给的彩头,就是你这名声传了出去,朝野上下皆知这大虞后宫有这样一位才貌双全的美人,到了明年,哀家指了你去做皇上的绵福,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儿了。”高太后含笑看了一眼沉樱,见她吊呆的望着自己,不由得心里头快活,沉樱此时还嫩,正好摆布:“沉樱,你觉得哀家这打算如何?”
“原来太后娘娘为了沉樱,竟是费尽苦心,只是沉樱蠢笨,不识太后娘娘这片心意,我……”沉樱的眼泪珠子簌簌的落了下来:“还请太后娘娘宽恕沉樱的鲁莽!”
高太后和蔼的朝沉樱笑了笑:“傻丫头,这有什么?你服侍哀家四年了,哀家已经将你看作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自然要替你多多打算几分。哀家让司珍局替你做了一套新的衣裳首饰,此时已经送到你房中,明日好好穿戴起来,一定要在众人面前露脸。”
沉樱呜咽一声,慢慢蹲了下来,趴在高太后的膝盖上,眼泪哗啦啦的流:“太后娘娘,沉樱无以为报,今生今世一定将娘娘当成自己的母亲,好好孝敬,不敢有半点违背。”
高太后弯腰,亲自伸手扶了她起来:“好孩子,快别哭了,回房间看看你的衣裳首饰去。”
两人言笑晏晏,亲热无比,瞧着便是一副母慈女孝的行乐图一般。
脚步声慢慢的远去,越来越轻,墨玉姑姑转头看了看偏门,此时已经不见那淡红色的身影:“娘娘,您可真是厉害,现儿这沉樱,已经心甘情愿供您驱使。”
“墨玉,你错了,此一时彼一时,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是利害关系,此时她要靠我才能慢慢往上爬,焉知以后会是怎样情状?”高太后身子靠到了椅背上,微微阖眼,神色有些疲惫,口中喃喃:“还是在国公府做女儿那时候过得舒心,自从进了这皇宫,便没过一日安心日子,总觉得每日里头都在唱戏一般,有时候假得自己都看不下去。”
“娘娘,你累了。”墨玉姑姑同情的看着高太后,伸手去搀扶她:“老奴扶你去寝殿,好好睡上一觉,明日便会心情好了。”
高太后站起身来,疲惫之色没有半分减退,一边跟着墨玉姑姑往寝殿走,一边低声道:“哀家要想睡安心觉,总跑要等到毓儿大了才能,否则的话,日日不能放心。皇上疑心颇重,从那秀容之事便能看出,他对哀家其实是心存戒备的,现儿瞧着他对哀家一片孝心,可谁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对哀家的毓儿下手?”高太后声音渐渐的高了几分,冷冷一笑:“墨玉,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定,哀家可不能有半分松弛。”
“娘娘说得极是。”墨玉姑姑搀扶着高太后走进了寝殿:“一切务必要小心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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