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叹气:“我也不清楚,大公子也就是小时候挨过打,这些年来老爷再没动过他一指头,今日我听老爷与夫人争吵,也是隔着窗户听到的,反正老爷总是在责怪夫人管束不力,夫人气得高声,说老爷不该将大公子送进宫去,事情到了这地步,与她没有关系。”
白芷仔细的听着,可听到最后,也不明白究竟为了什么,只能拿着帕子揉来捏去,一颗心高高提起在空中,不住的唉声叹气。半夏捏了她圆圆的脸蛋一把:“你干嘛这般着急,反正不是打你,你又不会觉得痛。”
“这可比打在她身上还痛。”旁边有小丫头子嘻嘻一笑:“我知道白芷姐姐是很为大公子考虑的,大公子挨打,她心里难受。”
站在不远处的安福听了,默默低下头,安庆扯了他一下:“干啥呢,挺直背站着。”
白芷娇柔的声音钻进了安福的耳朵:“我们做奴婢的,难道不该替主子担心么?含珠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老爷责备夫人,你就不为夫人觉得不自在?”
“别吵了别吵了。”半夏拉了一把那小丫头子:“含珠,你不说话没人将你当哑巴!”
含珠瞥了一眼白芷,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忿的笑容,究竟还是顾忌着半夏,不再说话。
前堂外边静了下来,前堂里边却有了动静。“真真是岂有此理!”高大老爷拍着桌子怒吼了一声:“阿启,你真是让我失望!”
高大老爷坐得笔直端正,一边拍桌,胸膛不住的上下起伏,看得出来委实有些生气,旁边坐着高大夫人的苦着一张脸,半声不吭。
“父亲,不知孩儿究竟犯了什么错,让父亲大人这般恼怒,还请父亲大人明示。”高启一点也不惊慌,只是静静的看着高大老爷,站在那里,就如青松一般。
“你不知道你犯了什么错?你可知道你的胆大妄为可能会让我们高家有灭门之灾?”高大老爷又狠狠的拍了一巴掌,檀木桌子上两盏茶都让他拍得跳了起来,有几滴茶水溅了出来,桌子上湿了一大块。
“老爷,仔细些,莫要把桌子给拍坏了。上回大夫说过,你肝火过旺可不是件好事,须得静心休养。”高大夫人这时候凉凉的开了口,高大老爷责骂自己也就算了,如何能这般来责骂儿子,高启一直是她的骄傲,怎么就要被夫君骂得这般不屑。
“我如何能心平气和!”高大老爷横了高大夫人一眼:“阿启都是被你惯出来的!”
“父亲,若是说放纸鸢那事情,启并不觉得有什么错。”高启见父亲责备母亲,连忙扬声回话:“没有谁说宫墙旁边不能放纸鸢。”
“你还这般执迷不悔!宫墙旁边可以放纸鸢,可你为何与皇上的纸鸢去缠斗?若不是江公公替你掩饰了过去,只怕皇上心中存了个想法,以为你有心与他较量,以后还不是会明里暗里找我们高国公府的岔子?太后娘娘今日派人来国公府了,你爷爷将我喊过去训斥了一顿,让我严加管束你一些,你自己可要明白事理!”
“阿启……”高大夫人也很吃惊:“你怎么去与皇上缠斗了?”
高启默默的站在那里,不想做出任何解释,他现儿只觉得心累,若是将今日放纸鸢的事情一说,只怕母亲也会帮着父亲来说道自己,那便更心累了。
“幸得皇上并未深究,否则还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高大老爷声音渐渐缓和了些:“阿启,你今年也十四了,不要再如小孩子一般胡作为非。我看你是在平章政事府里得了人家的奉承就有些飘飘然了,太后娘娘说了,要将你放去京城之外历练一番。我明日便替你去向皇上请辞平章政事府的职务,就说你身子不大好,需要在府中修心养性,你等一段时间,到时候太后娘娘自然会有安排。”
莫非……高启无力的闭上了眼睛,心中有几分悲凉,太后娘娘已经发觉了他的心思,要将他赶出京城去不成??
☆、第章
?重重帘幕低垂,从外边探头往里边看,只见着一线阴沉沉的昏暗,虽有烛光摇曳,一团暖黄,可依旧看不清寝殿里坐着的那个人脸上的神色。
两个小内侍将脖子缩了回来,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低声问:“福来,看起来皇上今日心情不好。”
福来微微叹气:“可不是呢,瞧着这模样,心事重重,就连江公公亲自伺候他都有些不如意哪——刚刚怎么就摔了茶盏?听进去打扫的秀珠说,砸的是皇上平常最喜欢的翡翠九龙夜光杯哪!”
“哟哟哟!”旁边那个内侍的眉头皱到了一处,心疼得似乎牙齿都要掉下来:“翡翠九龙夜光杯!那可是值钱的东西!”
“再值钱又能如何?遇到皇上心情不好的时候,砸了也就砸了。”福来唉声叹气,想想也是肉痛,内侍们无子无女,又心中藏着自卑,不免要找一样可以寄托的东西,有内侍觅宫女接为对食,更多的却是将钱财看得特别之紧,眼中只有那金银珠宝。
“皇上。”江六垂手站在赫连铖面前,心里直犯愁,今儿皇上心情糟糕,做什么事情都嫌自己碍手碍脚,别扭了一整日,到这个时候还不肯歇息,只是坐在桌子边上呆呆的发愣,脸上一副不爽的神色。
这事儿的根子,还是出在那只木樨纸鸢身上。
江六低着脑袋想了又想,自己要不要将高大公子供出来?他眼前闪过了高启的身影,白色云锦长袍,面色白净如一块美玉,笑得温和。这般翩翩公子,怎么就非得跟皇上对着干?瑛小姐生得再美,也不至于要这般放肆。
若是自己将高大公子供出来,皇上龙颜一怒要整治高大公子,连累到高国公府,不仅扫了太后娘娘的面子,而且只恐这宫中便会不安宁。江六掂量再三,觉得自己还是最好将这事情压下来:“皇上,这夜已深,还是早些安歇罢。”
赫连铖摆了摆手:“朕还不想歇息,江六,你去睡罢,自有旁人会服侍朕。”
“哎呀呀,”江六耷拉下两条眉毛,苦哈哈的一张脸:“皇上不去歇息,老奴怎敢先睡下?皇上,明日还得上早朝,不可熬夜。”
赫连铖望了一眼屋子一角的漏壶,上边的刻度已经到了子时初刻。他怅怅然的叹了一口气:“怎么就这样晚了?”
“皇上,今日你批奏折太多,故此时辰晚了些。”江六小心翼翼的看了赫连铖一眼:“要不要福来送水进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