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这些记下来,好像在提醒自己不能忘,可是写得那么简单,不管是高兴还是雀跃,都不太形象。
向兴学又翻开了摘抄本,它是作业,上面有老师批改的痕迹。
向俨抄诗词居多,也抄散文和电影台词。
小朋友挺有个性,抄外国诗歌一定要把原文写在旁边,本子里有很多形状奇怪的字母。
一开始他老师还用红笔把外文段落扩起来,在括号旁打一个删除号,可是向俨不改,老师渐渐地也当没看见。
“我看着她,看了又看,我知道就像我知道我必死无疑那样清楚,我是如此的爱她胜过我所看到的所能想象到的地球上的任何事物,她以前是一个妖女,现在却像一片枯叶,但是我爱她,这个洛丽塔苍白、臃肿、俗气、怀着别的男人的孩子,她可以褪色,可以枯萎,我不在乎,但我只要看她一眼,万般柔情,涌上心头。”
高中的向俨抄洛丽塔的台词。
这句在本子里还抄了两次,中文两次,英文两次。
向兴学又想起来了,十九年前,他十七八岁,向俨十一二岁。他带向俨去看电影,遇到向兴邦和女伴,向兴学捂着向俨的眼睛,把他带到电玩厅,错过了电影。向俨还是想看电影,向兴学就带他在家看碟。
十七八岁的少年心头没有任何的责任意识,只挑自己想看的看,那时候向兴学的同学说《洛丽塔》禁忌得刺激,向兴学压根没管身边有小朋友,自己在那看得津津有味,忽然反应过来向俨也在看,赶紧按了暂停,这时候剧情已经走了小半。
“你不能看这个。”向兴学说。
“为什么?”
“你太小了。”
“可我都看半天了。”
“不能看不能看,等你到我这么大才能看。”
向俨点点头。
所以向俨在十七八岁的时候看洛丽塔,看了可能有两次,把那一段抄了有两遍。
十七八岁的向俨想为向兴学去选文科,去报汉语言专业,第一次被他爸爸拦下,第二次被向兴学的婚礼拦下。
而向兴学第二次带向俨看洛丽塔的时候,向俨一直盯着墙面,让他以为向俨不记得这部电影。
到底是谁没记得呢?
向兴学这时候机警了起来,那庄生,庄秋白,在作业里化用洛丽塔的句子,他也是知道向俨看过才用的吧?他那样处心积虑地想接近向俨,就像向俨处心积虑地想接近向兴学一样。
单恋总是卑微又渺小。
向兴学又一次在回忆里窒息。
向俨是这样的人,在日记里不写感情,不是没有感情,他只敢给自己放一个小口,把一切宣泄得风平浪静。
向兴学下楼的时候腿都发软,他快要不懂震撼是什么感觉。
周五的晚上,向兴学把车开到向俨楼下,狗子也在车上。
他买了一捧桔梗,花店店员说桔梗的花语是至死不渝的爱。花束里点缀满天星。
他抱着花,身边放着小的旅行箱,和狗子一起蹲在向俨家门口。
电梯门开时,狗子先冲了出去,“汪汪”的叫声响彻楼道。
“嘘,不许叫。”小朋友一下子就笑了,把食指比在嘴边。
他往门口走,狗子一直挤在他前面,仰着头索要抚摸。
向俨对狗子从不吝啬,他弯下腰,挠狗子的脑袋,嘴里说:“想我啦?”
“我也想你。”向兴学站了起来,“很想你。”
第48章亲上啦!
向俨拿钥匙开门,把钥匙转了两圈,没再继续动作。
他侧头看向兴学手里的花,许久都没有言语。
“这是桔梗,花语是至死不渝的爱和永恒的爱。”向兴学自己给自己解说,“我问了才买的。”
“你还知道问啊。”
“问了才好送给你。”向兴学把花往向俨怀里塞,向俨不收,花束被挤坏了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