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剧仔细想了一阵,有些苦恼:“她说得很有道理,但很难表现。当初设定快切镜头,就是想通过这一段来向大家解说受虐人群成长中的痛苦,我们可以从一开始痛苦到最后渐渐麻木,要是从头到尾都麻木,给观众的直观效果可能不太好。”
池越叹口气:“我和你一个想法,所以这个镜头还是不能要。”
他们简单商量完,池越又对简宁溪道:“你都听见了?”
简宁溪稍显失望。
池越翻开剧本,拿了一支笔快速勾出几个地方:“我给你一种思路,这儿一共三个镜头,你可以不要只当做十五岁的西西,而是作为西西成长中遭遇的三个过程,第一次被责骂时的惊吓,第二次是害怕退缩,最后一次才是麻木。”
简宁溪理解了,默默道:“八岁,十岁,十二岁。”
池越看她一眼,略有探究:“嗯,为什么是这三个年龄段?”
简宁溪答:“我比较好把握。”
池越看她几秒,最终拍拍手,说道:“行吧,再来一次,这回争取过了。”
简宁溪走回中心,又向杨青道歉:“杨老师辛苦。”
杨青露出不计较地笑容:“别太在意,刚刚你的经纪人还送我一盒润喉糖,我还能吼好几声呢!”
简宁溪回了一个笑容,四下望了望,果然在一旁角落里看见祝文轩,他比了个安心的手势,似乎短时间内不打算离开。
简宁溪对着他还是颇有安全感,心里稍稍安定,她喝了口水,趁着补妆间隙,从记忆深处挖出第一次挨罚的情形。
那是她被刚送到大伯家时,小孩子离了父母总是慌慌张张,在陌生环境下压根住不习惯,隔了几天后,她一个人走了很远的路回家,想在门口偷偷看一眼,妈妈见到她非常高兴,给她做了很多好吃的,拉着她嘘寒问暖,直到晚上才依依不舍把她送回大伯家。
开始,大伯沉沉地看着她,无声地压抑着气氛,简宁溪已经记不清楚大伯究竟说了些什么,只记得在滚烫烟头烧痛皮肤地一瞬,大伯阴冷地告诉她,不会再有人来接她回去,她已经被抛弃了。
大伯说得一点没错,任凭她哭得多么惨烈,在那一晚发生的事情,谁都不知道。
而若要说感觉,那种仿佛心脏被高高吊起又狠狠摔下来的震惊,让简宁溪毕生难忘。
简宁溪捏紧手指,她再抬起头时,池越眼睛猛地一亮。
震惊、不解、难过、悲伤,这些自打人类出生就如影随形的情绪说起来并不陌生,发生在别人身上,可能很难引起共鸣,此时此刻,池越脑子里却冒出一个词,感同身受。
他觉得自己快要被简宁溪那双清澈无辜的双眸拖进去,那后面是黑暗,是无奈,是让人窒息的痛苦。
池越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费了很大劲才让自己中断这场几乎不能称之为表演的戏份,说出“卡”后顾不上其他,埋头就调出刚才的片段来看,如果说之前几次是表演痕迹太重,那么这一次,完全像是真实发生过的场景。
池越说不出话,他觉得很好,但又,太好了。
他喊:“宁溪。”
等了一阵人没过来,过来的是祝文轩:“池导,让她休息一会儿吧?”
池越顺着他的话,往不远处看了一眼,角落里,简宁溪抱着膝盖坐在墙角,任凭吴菲菲说什么都不肯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