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进院子,她果然看见庭中架着果木,肇山派师徒三人围着火堆,火堆里还埋着几只甘薯,烤鸡滋滋冒油,滴落到果木上兹拉作响,旁边一口炼丹炉上架着铜锅,里面煮着杂菌野菜汤。
青溪看到冷嫣,招呼道:“苏姑娘,正好一起用膳。”
冷嫣迟疑了一下,冷不防一碗粳米饭已经塞到了她手里,柏高一笑露出一排白牙:“苏姑娘也饿了吧?”
那老头用破蒲扇掸了掸竹榻上的灰,虽未发一言,可长者扫榻,拒绝便失礼了。
冷嫣已吃过他们一回肉汤,也不在乎多吃一回,道了声谢坐下来。
青溪扯下一只鸡腿放到她碗里,装作不经意似地问:“苏姑娘有什么打算?”
冷嫣一时没反应过来,困惑道:“打算什么?”
柏高拼命向师弟使眼色,青溪道:“师兄怎么了?眼睛抽筋了么?”
柏高无奈地直揉额角。
青溪继续道:“听说重玄入门试炼的终选才叫难挨,苏姑娘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不去正好,苏姑娘若是没有安排好去处,不妨加入我们肇山派,往后你就是我们的小师妹了。我们门派不比重玄家大业大,如今还流离失所只能仰人鼻息,不过……”
他搜肠刮肚半天也想不出自己门派有什么卖点,看着鸡腿忽然灵机一动:“不过我们家师父做饭好吃啊!”
老头用破蒲扇拍他后脑勺:“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
青溪:“我这不是替师父你老人家招揽人才么?”
冷嫣道:“多谢抬爱,若是明日试炼通不过再叨扰几位。”
青溪啃了一半的鸡翅膀掉在地上:“什么?”
老头心疼地捡起鸡翅膀,施了个净尘咒,塞回徒弟嘴里:“别糟蹋吃的。”
青溪把鸡翅膀吐出来:“苏姑娘你说什么?”
冷嫣道:“明日还有一场试炼。”
青溪目瞪口呆:“苏姑娘你赢了?”
老头用破蒲扇遮住自己的脸:“出门别说我是你师父。”
冷嫣神色淡淡,仿佛一个连剑没摸过几回的凡人能进重玄是稀松平常的事:“嗯。”
青溪道:“你遇到的对手是谁?”
冷嫣道:“第一轮是杨林西,第二轮那个姓褚,名字不记得了。”
柏高道:“轩辕丘褚氏的子弟?”
冷嫣就着陶碗喝了口鲜美的菌汤:“大概吧。”
老头在两个徒弟头顶上各拍了一记:“让人姑娘好好吃口饭,问东问西的做什么。”
青溪忙道:“对对,苏姑娘吃饭,你若是进了重玄,想必很快便能筑基辟谷了。”
老头哼了一声。
青溪道:“不过按我们肇山派的规矩,就算辟了谷,每日一家人也要一起用晚膳。”
正说着,正房的门扇“砰”一声向外打开,两个仙侍抬着个软兜走出来,杨林西无精打采地坐在兜子里,经过庭中时,他瞥见冷嫣,立即缩成一团。
杨林东仗剑走在兜子旁,虽然仍然昂首阔步,但神情活似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全然没了昨日的气势。
青溪道:“咦,明日不是还有终选么?两位怎么急着回去了?”
杨林东涨红了脸,剜了冷嫣一眼:“看你能得意多久!”
冷嫣连眼皮也没抬一下,只是抿了一口辛辣的竹叶青。
青溪道:“苏姑娘能得意多久不得而知,有的人倒是已经成了丧家之犬。”
柏高为人厚道,扯扯师弟的袖子:“阿溪,别落井下石。”
青溪道:“也是,那样岂不是跟他们一样了。”
杨林东握着剑柄,踌躇半晌终究不敢□□,只愤愤道:“走着瞧!”
青溪抬了抬酒碗:“好走不送。”
杨林东待要说什么,听兜子里传出弟弟的呻吟声,抬手向僮仆道:“我们走!”
出了重玄外门,杨家一行沿着蜿蜒曲折的山径往山下行。
杨林东安慰他道:“别怕,重玄欺人太甚,我们杨家也不是没根基的人家,待我们回去将此事禀告祖父,祖父最是疼你,一定不会帮你讨个公道。”
杨林西仍旧浑浑噩噩的:“苏剑翘……苏剑翘……好疼……”
杨林东道:“你放心,大哥绝饶不了那药鼎!就算侥幸通过第一场试炼又如何,凭她这样的灵根灵脉绝通不过终选,只要她出了重玄,还不是落到我们手里?到时候先扒了她的皮给你出口恶气。”
他一边说一边走,到得外山一处石梁附近,远处传来清脆悠扬的鸾铃声,在飞瀑隆隆的水声中依然清晰可辨,这铃铛显然不是凡品。
杨林东循声望去,不一会儿,一队人马簇拥着一辆硕大的玉车穿过茂密山林迎面向他们走来。
当先开道的是两头雪麒麟,接着是十来个骑着翼马、腰佩宝剑的护卫,这些护卫戴着白玉冠,穿着海泽青锦道袍,衣襟袖口都绣着银色回纹,腰间系着白玉银带,不但衣饰比一般世家子弟还侈丽,连派头也大得多。
那辆玉车之富丽堂皇,更是杨林东生平仅见,车以碧玉为轮,白玉做轼,顶覆凤凰羽盖,垂下重重鲛销帐幔。拉车的不是寻常的翼马、鸾凤或是麒麟,却是一头白虎,老虎通体雪白,背上生着一双雪白的羽翼,从头到脚没有一根杂毛,碧蓝的眼睛如昆仑山颠的湖水般澄澈又高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