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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你在g什麽!」尧流对着少年大吼,夏冬纤细的脖颈往旁歪倒,又马上抬起脑袋瞪着天帝,眼神狠绝,一副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麽的样子,「我告诉你,」尧流扯着夏冬拉到自己面前,「我可是在救你啊!听清楚没有!我是天帝,我想怎麽收拾你都可以!」
「咳。」铜奏阎王在一旁轻咳了声,向天帝提醒这里还是地狱,要若天帝真想「收拾」掉这个少年,也得先问过地君意见,「罪魂夏冬,你妄图弑杀天帝,此罪的确难免。」铜奏阎王盯着底下闹剧,叹口气,「尧流,你认为当如何呢?」
天帝怒气未平,像拎着娃娃一样提着夏冬,与方才疼惜孩子的样子截然不同,要说刚才是要把这少年疼进骨子里,那麽现在就要这少年疼到刺骨。
而夏冬现在也半句话都说不出,只能在尧流手里发出几声乾哑咳嗽,除此之外,半声不吭,他知道眼前这人要他痛,但很无奈,他尝过太多痛楚,也尝过自己血r0u,已经不知道什麽叫做痛。
天帝低头看了眼夏冬,手一松,让已经无力支起身子的少年跌落大堂。
「这里是阎王殿,全凭阎王处置。」天帝道。
铜奏阎王支着脑袋,点了点卷轴,垂眼去看底下挣扎着呼x1求生的罪魂。
「……罪魂夏冬。」铜奏阎王说,「你妄图弑君,可属实?」
夏冬苍白脸上血se全无,抬着头,打直他被摔的七荤八素的脊椎,颤声道:「是。」
只要有长耳朵的都知道,这几声发颤不是因为夏冬真的怕了什麽,只是他唇舌之间都是血。血气在喉头翻涌,话也说不清楚。
「此事因我地狱过失,由我来判,有失公允。」铜奏阎王道,一边将目光转向一旁站着当桩的阎如山,「……如山,你觉得呢?此案怎判?」
「我来判?」阎如山愣了愣。
「对,你来判,照你想判的判。」铜奏阎王点头,「你不是说了,规矩都背的清楚了?」
「但是……」阎如山心底叫苦,他是将所有明文y律都背的一清二楚,但所有案例里面,还没有一条是弑君该如何处理,「但是、师父,规矩并没有这条。」
「意思是无法可判?」阎铜奏挑眉,「是这个意思吗?」
阎如山吞了口口水,点点头,「是,无法可判。」
铜奏阎王沉思片刻,「那麽,就这麽判吧。」半晌,阎王抬起头说道,「罪魂夏冬,妄图弑君,罪大恶极,地狱不容,将罪魂交由天帝,结案。」
阎王声音沉沉回荡,整个殿堂只有罪人、天地二王,还有一个阎如山以及莫问做见证。要说判给谁看,阎如山不明白。
「把他带走。」铜奏阎王摆摆手。
尧流点了点头,「多谢,铜奏。」
「没什麽。」铜奏阎王说:「天官赐福、地官赦罪。」
天帝一离开酆都,马上将手上铁链缚着的孩子放下,有些紧张地看夏冬身上有没有多出伤口。
「我……咳,没事。」一身红衣,一身狼狈。夏冬轻轻摇头,好似方才举刀相对的人不是眼前的男人,拿刀的逆天者也不是自己。
「你怎麽连躲都不躲?」尧流皱起眉头,小心翼翼的将魂魄背上。
伏在尧流背上,夏冬咳了咳,嘴角g起笑,「你说……救我……」
鲜血气味在自己颈畔扩散,尧流嗅着背後魂魄的一身血腥,长叹一口。
「你这家伙,心思终究复杂。」
夏冬在尧流背後,听见了这一句,却也不答话。
很久很久之後,尧流问了他为什麽一开始要给自己定罪,後来又决定要上天。
这个断腿少年眨眨眼,用他破碎的嗓子说他上天是为成王,但绝对不是为了大义。
「您倒是会耍小聪明。」莫问开口,走在後头的尧流身上已经看不见怒火,像来时那样捧着碎魂像捧着宝。
「我是不择手段。」天帝承认,在地狱尽头有条万劫不复的道路,度过去,就是可以上天的天梯,鬼魂进去会消失,然而天帝有特权,「夏冬,痛吗?」他关心问着背後的人,换来细微一句没有感觉。
「夏家那种地方,留着作什麽?」不是不痛,而是没感觉,天帝可想而知,夏家要多心狠,才能让一个孩子连痛楚都不知,「若是能让这孩子离开,我的确要不择手段。」
「虚伪。」莫问鬼差语气漠然。
「呵。」尧流笑笑,「那种地方也留着,天理何在?」人间本就虚伪,他不信这鬼差不懂。
「……」莫问的脚步停在边界处,回过头来,看着尧流好片刻。
「大人,如今,您就是天理。」
尧流不语。
天帝提着铁链拉着小罪魂离开。一路上铁链轻扣,和着脚步声逐渐远去,莫问鬼差被地君以送客之名相随其後,阎罗大殿内只剩下铜奏阎王跟地狱储君。
「师父,」阎如山见人走远,压不下心里好奇,终於开口问,「为什麽就这样让天帝大人带
', ' ')('走了?」
「你是说夏冬吗?」阎铜奏挑眉,「那孩子留不得,就算判罪结果是地狱,也留不得。」
「……是因为会弑君吗?但是,您不是说没有特权?」阎如山不懂,方才的审判彷佛在演戏一般,一搭一唱的,阎如山想说出点所以然,但是什麽都说不出来。
阎铜奏轻笑两声,「没这麽简单,不过光看那孩子缺脚也能站起,就知道不是什麽好荏——史上可成君王的,可都不是什麽善人。再说了,特权特权,别信这些。」阎铜奏把玩着案上纸镇,「这世间本就没有什麽公理公正,说没有特权,都只是漂亮话……我们这不是演了这一出让这特权给的自然吗?」
当然,那个冒着逆天风险持刀弑君的魂魄也有功劳。
阎如山眼神闪动,若有所思,「但是天帝大人看起来很温柔——」
「才不呢。」阎铜奏摆摆手,「夏家出来的孩子不是n情就是专情,夏家出来的帝王没心没肺没血没泪,连我们这些妖族也称奇。」
「那为什麽……」阎如山很不解,天帝一开始的确是把那罪魂当成宝,连奈何桥也背着过来,「天帝大人看起来也想要给那孩子减罪……」
阎铜奏摇头,「你不懂,天帝也并非完全为了那孩子。」
阎铜奏作为妖族,自由变换自身外表,就算是千岁大妖,看上去也是十五、六岁的青年模样。
铜奏阎王就是用这一张跟阎如山差不多的脸对着小朋友说教,「如今天g0ng上龙王蠢动,要是天帝不嫁娶,就没有子嗣。」接过一旁被获准入堂的侍卫送上的盘子,里头是人类断肢,阎如山只看一眼,脸se有些苍白的别开脸。
阎铜奏见状只是笑笑,拣起盘中人指递到阎如山唇边,「来一点?」
「不、不……」阎如山si命摇头,躲开那根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人类指头。
「我族主食本就是人r0u,你放心,你是我ai徒,不在食物行列内。」阎铜奏自然知道阎如山心思,自己徒弟是人类,既然要跟在自己身边学当王,这种场面在所难免,他自己也从来没有避讳什麽。
将人类指头放入自己嘴里嚼了几下,阎铜奏才又再度开口,「现在这节骨眼,天帝把那帝王命带回去了,就等同於为天g0ng寻到一个最适合的下任继承,免去了嫁娶困扰,毕竟帝王命难有,就算是天帝子嗣,也只是提高了这命格的出现机率,倒不如直接拣现成的用。」
「但,师父。」阎如山双手呈上茶水,「您说夏家嫁天,天帝大人还是要娶的啊?」
阎铜奏摇头,「天帝对外代表的是天,而不是天帝个人,夏家嫁天,嫁上去的孩子是嫁给天,而不是天帝,这也是为什麽夏家嫁天的事情这麽大。」
铜奏阎王说着,「只是这步路,恐怕会让天g0ng乱成一团。」
「为什麽?」
「你有见过哪个si者身上寿衣大红的吗?」阎铜奏瞥了阎如山一眼,「既是储君,也是主母,尧流也真是敢。」
天g0ng新来了个孩子,听说是地上的人类嫁上天的,自古以来想嫁天的人类多不胜数,众神众妖早已习惯。
说是嫁,也不过是把魂魄送上天,都是si人魂,免去了轮回与修道,直接做个无名神。
唯独这个不一样,所有人都知道,这次被嫁上天的很不同,别人都是被送上来,只有这个是被天帝背上天,而且还是在大婚之前就把人背了上来,把一g天殿内的文武官吓的半si,以为这世间终於要反。
做为当事者,连尧流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冒险,他当时并不知道夏冬就是那个被嫁天的人,所以当大婚那日那个连话都说不怎麽清楚的少年拉着他的衣角执意要跟上的时候,他还困惑的半si。
「你不用跟上来啊。」尧流说着,一边扶着对方,夏冬只剩一只脚,虽然可以短暂站立,但是满身伤的,魂魄在人间算是虚物,在天g0ng地界就是实物,b起在人间的无感,在天界夏冬身上的伤口应该会更痛才是,「你只要乖乖待着就好了。」
只见那一身素白的少年瞪着天帝看了半晌,大叹一口,翻了个天大的白眼,「……带我……」挣扎了老半天,夏冬损毁严重的口舌也只说得出这两个字。
眼看着时限快到,尧流没有办法,这才带着夏冬乘上了迎娶的大轿,反正夏冬未来的头衔是天g0ng储君,这时候跟着去看一眼天g0ng主母并没有什麽不对,至於会挑着他毛病大声碎念的龙王,尧流决定当作没听到。
「你怎麽就执意要跟出来呢?痛吗?」尧流问,大轿子是天官扛着的,只是个形式,当作对夏家的尊重,不过都只是些表礼。
褪去了一身素白换上了大红,夏冬苍白的脸se总算是被映上一层红,b起原先的si气沉沉好了点,不过红se衣装收束出的纤细腰身也一再提醒尧流,眼前这少年现在是快要烂了的病患。
而这个病患看了一眼同样一身嫁衣的天帝,「……嫁……」按了按不怎麽舒服的喉咙,夏冬似乎有些恼怒,二度
', ' ')('给天帝砸了个白眼,「笨蛋!」
欸?
天帝都快吓si了,怎麽只有这两个字说的这麽清楚?该不会是囚牛教他的吧?不对啊,夏冬也才上天几日,虽然会在天河边看到他们两个坐一起,不过也没说多少话啊!
夏冬虽然眼睛混浊看不清,入眼所见只剩下大红se,不过还是努力地向天帝表示自己的不满,怎麽天底下会有这麽笨的人当上天帝?真是不敢想像。
天界与红尘相隔很远,虽说人们只要仰望天空就能看见云幕与星空,但是说实在,那一切都只是假象,会看见星空,只是因为天界的星子们真的太耀眼。
这一趟轿子,加上聘礼,行进速度快不到哪里去。预估要个半日多,尧流有些担忧地看了眼旁边的夏冬。这孩子才跟上天没多久,就被医官抓去检查了很久,表明了这样的伤势,是人都应该躺下来昏迷,不是像夏冬这样还可以骂天帝笨蛋。
夏冬斜倚着轿上软垫,跟随着轿子晃动,眼皮沉重,一脸想睡。
尧流几次告诉他,要他稍微睡一会儿,都只得到对方摇头跟白眼,想要讲话又说不出口,本来在地界那时还能开口说句子,不过这几日被医官严正警告了,药方里有药是让夏冬说不出话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他的嗓子,要是y要说话,到时候变成哑巴只能说是夏冬自找罪受。
尧流看着夏冬这样,b看到龙王时还要心烦,掀开一旁帘幕招人来,要给夏冬多加几条毯子。
「要轿夫再走慢点——怎麽了?」话才说到一半,尧流感觉後方有人正扯着自己衣角,已经用尽全力了力道还是小的可怜——尧流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轿里另一个翻白眼的小少年。
「夏冬?」
夏冬一副疲倦模样,不是身t疲倦是心累,而且只针对天帝一个人。
夏冬摇摇头,「走……快……」他神se严肃,不像玩闹——说到底,尧流也不觉得夏冬是个会跟他开玩笑的人。
「夏冬,你别急啊。」尧流都急了,这边有个不知道自己身t快烂了的小少年一直赶着他去娶老婆,他没哄过小孩,夏冬也不是小孩,真不知道该怎麽哄好这尊大神。
夏冬叹了口气,张嘴似乎想说什麽,半晌之後摇摇头,还是放弃了,「快点……」说完这两个字,夏冬就把头别过去,没再开口了。
尧流0不着头绪,只看这少年急成这样,以为夏家还有他的什麽牵挂,只好打消要轿夫走慢些的念头,转而让队伍走得快一些。
「对了,夏冬。」尧流想一想,轿上无事可做,正好可以告诫一下旁边初入天g0ng的小朋友,虽然神只本就不食人间烟火,但是现在神们心心念念学着人类哭笑怒骂,也学会g心斗角,不防范不行。
「你刚刚有遇到龙王吧?那个穿的很闪亮的。」尧流问,得到夏冬颔首。
刚刚上轿之前,尧流临时决定带着夏冬一起去,让早前看到夏冬的龙王一直心情不美丽。
而更让天帝害怕的,是被盯上的这个少年居然也没有半点想示弱的意思,还撑着拐杖就跟龙王互相对峙了起来,两个人虽然身高身分都相距甚远,但夏冬半分退让都没有,一身显眼的红袍站在天帝面前,用一双混浊的眼睛面对可以一巴掌把自己打si在地上的龙王。
「陛下,不要随便乱把地上的东西带上来。」尧流还清楚记得当时的氛围紧绷,紧张的尧流都要怀疑今天到底是夏家要嫁天还是地界要并吞天界。
因为说不出话,所以夏冬也没说话,只是狠狠地盯着龙王,这种模样,不像是被凌nve出身,倒像是打小站立於朝堂最顶,俯视众生。
「我带回来了就是带回来了,不是什麽东西,是这g0ng里未来的主子。」不管心里再怎麽嫌烦,尧流面上表情不变,好似没看见他们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流,心平气和地开口,「若孚应无事,那麽我们就上轿了。」
龙王没应答,就算再怎麽想篡位,现在龙王的地位也b天帝低,天帝想做什麽,龙王无权阻止。
一脸忿忿地往旁退开,龙王瞪着夏冬的眼神毫不收敛,像下一秒就会扑上来把人打si一样。
天帝抖了抖,要是真的把人打si了该怎麽办才好。
轿内的夏冬挑了眉表示自己知道尧流天帝说的是谁。
「你啊,就不怕他一个巴掌打si你?」天帝苦口婆心,虽然知道帝王命的人总是有自己的傲骨,但是还是想要念一念,要是龙王真的打si夏冬,他一定会气到掀了龙王g0ng,然後天界大乱、三界大乱……怎麽三界这麽容易动乱啊。
天帝叹口气,努力为了天g0ng的未来伤脑筋,一旁的红衣少年沉默片刻,摇头,浊眼之内毫无畏惧,而当很久很久之後天帝偶然之间问了一句为什麽不害怕。
那少年才用始终如一的坦然眼神看着他,沙哑的嗓音这麽说。
——我才是王。
迎亲的队伍停在夏家门口,并没有要随着一般嫁娶的行程走,反正在场人也没有谁的心思是真切为了大婚
', ' ')(',全都只是形式。
队伍并没有人能看见,放在凡人眼里,只能看见夏家准备的东西,对外宣称是祭天,可是没人知道这里真的下来了天帝。
整个夏家唯二能看见这列迎亲队伍的,是夏家家主夏独活,以及夏独活身边的言命。
「这不是天帝陛下吗?」一看见尧流,夏独活笑得开心,换上了大红的衣裳也掩不去他一身腐朽气息,「还有……冬仔?」夏家家主身边跟着黑衣言命,面无表情彷佛身边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尧流心头一跳,面se不变,把夏冬挡在自己身後,下轿时就说了要夏冬不要跟着下来,可这少年像换了个x子似的拄着拐杖也要跟。到底是多想看见夏独活这个老人。
一听见夏独活叫自己小名,夏冬抿了抿唇没有回答,眼里像见不到人一样。
「话就不用多说了,赶紧结束吧。」尧流道,对夏家半根毛的好感都没有。
「也好,冬仔看起来有个好的归宿,这样爷爷就能放心了。」夏独活没什麽意见,慈祥地笑笑,领着两人往夏家里头走,这嫁娶既然是形式,就不会有摆筵或者拜堂,走个过场互相送个礼就算完。
看夏冬一瘸一拐的走的辛苦,尧流在後头本来想扶一把,不过被对方拒绝,支着拐杖,熟门熟路地跟在夏独活背後,脸sesi白,满头冷汗,一副就是完全不想回到夏家的样子。
尧流轻叹一口,他虽然也是夏家出身,但是都已经过了几百年,夏家摆设对他已经是过去式,可对夏冬来说却才是几日前的往事,估计在哪里si的、怎麽si的,全都历历在目。
夏独活最後领着他们在其中一道门前停下,示意一旁言命去开门,「说起来,天帝陛下。」夏家帝王突然开口,尧流随便应了声,并不是很有心思跟把自己杀掉的人对话。
只听夏独活继续道:「这回这门亲事,你是会满意的吧。」
尧流一愣。
只见夏独活背後那扇黑se大门被打了开,整个石室y冷,一旁有夜明珠散发光芒,藉着那些光,尧流看清楚了,里头摆放的不是礼箱,而是一个又一个成堆的棺木。
还有那是……
尧流蓦地睁大双眼,「那是……」
一旁的夏冬瞪着前方,指尖轻颤。
像是在嘲讽自己四周的si气沉沉,宽广的石室中央,正摆着一个大红石棺。棺上有字,一为夏、二为冬。
夏冬对自己的人生其实没什麽意见,只怪自己命贱,生在垃圾夏家,最後又被ga0成残废。
虽然到生命的後半段,还是没有过好日子,si後还被关押进棺木里,就为了镇住那些小鬼,他一直都知道那些小鬼是谁,它们每日每夜在他的棺木外面哭,不用想也知道,是夏家其他的孩子,也是他的兄姊或弟妹。
夏冬知道那些孩子怕他,怕他身上的某种东西。
然而他并不想镇压什麽,也不想让谁害怕,所以他收束了自己身上所有不可见,他违逆了本x将自己缩到最小,想尽办法让自己卑微渺小。
直到棺盖被打开、封住他的力道减小,而他被抱进一个活生生的怀抱。
抱住他的人说他是天g0ng主人,是天帝,是就算要与地狱抢人也要带他回去的人。
夏冬听见地狱的当下只想着自己要糟,他身上这麽多的罪,这样多的枷锁,他怎麽可能、怎麽可以,怎麽样才能从地狱全身而退?
这不可能。
直到被带下了地狱,他才总算明白什麽叫做没有公理。
也就是这个无公理,让他如愿以偿地踏上了天g0ng地板。
要说他要上天的理由很简单,就是再一次回到这里。
「你……」尧流的声音在他耳边很模糊,不过表情应该很不敢置信,对於天帝之所以成为天帝这件事,夏冬其实很不解,他以为他身上穿着大红se下葬,石棺又漆成红se已经很明显了,早在尧流开棺的一瞬间就应该意识到这场名义上的联姻对象就是他。
没想到今天他要跟出门,还一直受到某个天帝的阻止,说他腿脚不方便不要出门留在g0ng里,他又没办法开口跟笨蛋解释,只好把怒气发泄在那个明显对他有敌意的龙王身上,结果又换来某个天帝的碎碎念,虽然他心目中的母亲角se就是在自己有眼疾的时候把自己儿子的眼珠挖出来做药引、或是在好奇人耳是否能通到脑袋的时候将儿子的耳朵做为实验这样的形象,但广义上来说,天帝这种碎念行为可能还更接近寻常人家的母亲。
夏冬可以发誓,这大概是他人生中唯一一次会觉得自己的耳朵听不太清楚真是太好了。
「你就是……要嫁天的?」尧流天帝得承认,他的确是现在才反应过来,当时看见大红的棺与大红的寿衣,他只想着又是夏家的恶趣味,从来没有往嫁天这方面想过。
夏冬大力点头,已经听见了耳边传来棺木内的孩子哭声。
「……陪嫁……」夏冬张嘴对着天帝说,已经放弃了要天帝自己心领神会这个选
', ' ')('项,笨成这样,到底怎麽治理天g0ng?
「你是说,这些孩子都是陪嫁?」尧流有一瞬间ga0不清楚陪嫁跟陪葬的差别。
「是的。」这次回答的是夏独活,「夏冬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我们就在想,天帝陛下一定会满意。」
「所以也是你把他的眼珠拔出来?」
「这是冬仔一片孝心。」夏独活笑笑,不当回事。
「是你让他少了脚?」尧流皱起眉头,远处有雷声隆隆。
「这可不是我。」夏独活摇摇头,一脸无奈,「这是冬仔自己造成的。」
「你还让他连脏腑都不完整?」尧流感觉自己脑袋有些沸腾,很久没有这麽生气过。
「药方总需要药引子。」夏独活仍是那副表情,天地都不畏惧,「这也是冬仔乖。」
「就是你,让这些孩子连si去轮回的机会都没有?」尧流的喉间压抑着怒吼,他不是来吵架的,他也不想要吵,因为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用再多的怒气都没办法挽回,也不需要挽回。但是他就是忍不住发怒,怒的都快要让天雷直接打下来,虽然明白这个诡谲的夏独活从来没有被天罚地惩过。
夏冬感觉不太对,天帝的语气随着夏独活的回应越来越怒,他皱皱眉头,回头去看,模糊的视线里面只看见红se衣袍、一高一矮的两个人面对面站着,所有棺木内的囝仔魂魄没有一个敢靠近,纷纷黏到他身边,夏冬无法,只好一个一个低下脑袋温声安抚。
这里的孩子都是si在夏家的,没有千也有百,每个不是断手就是断脚,身上一定有残缺,生前也从来没有好好活过,没有被人疼惜过。
他拍了拍一个缺了半边脸颊的孩子,耳边已经隐约可以听见雷声,知道眼前的天帝确实已经发怒,就差没有爆发,只能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在对方衣角拉了两下,要尧流收一收情绪。
他们虽然愤怒,但是这都已经过去了,就算对着夏独活发怒也无济於事。
「夏冬……」尧流感觉自己衣角被扯了两下,回头去看,只看见红衣少年怀拥着一群残破的魂,正用自己看不清的双眼与自己对望。
半晌,夏冬摇摇头。
将落未落的天雷收了回去。
「还是冬仔识相。」夏独活笑笑,双手负在身後,缓缓踱步,跟着言命离开了这间石室,「天帝陛下,大喜之日,可别发怒啊。」
尧流看着眼前的棺木成群,突然有种冲动,想要在里面找出自己的r0u身。
原来,他当初,也是像这样吗?
被堆放在一起,没有人会来祭悼,甚至连名字也没有人知道。
他们是为什麽si?因为长的不合意、不够聪明、或是跟他一样,夏独活说该si,就是该si?
夏冬抱着一群孩子魂魄,跪坐在地上,左一个右一个,他们都不会说话,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拼命想往夏冬怀抱里钻,无奈夏冬自己也只是个单薄的少年,四个孩子魂魄在他身上已经是极限。
尧流摇摇头,不忍看下去,走向最近一个棺材打开来。
里面的屍首破烂,而且一个棺不只有一个囝仔,也就是说,这里所有的魂魄加起来,会是棺木的两三倍。
……棺木的数量就已经很惊人了,究竟得有多少孩子si在这里?
「夏冬,走吧。」尧流叹口气,望着天,本想说声苍天何在,但想一想还是算了,如今他自己就是天,已经没有什麽可以仰望,没有什麽可供跟随,他自己,就是最顶。
夏冬点了点头,支着拐杖起身,旁边的囝魂以为两人要丢下它们,急的要哭了。
「别哭、别哭。」尧流紧张起来,「鬼哭伤魂,别哭。」鬼哭伤魂、神哭伤人,人哭却只是伤神,真是不公平,这些si去的囝仔,连哭的权利都没有。
夏冬没有给天帝白眼,只是跟着安抚起孩子,无奈他还要撑着拐杖,只剩一只手。
夏冬轻轻拍了拍呢,不到丑时不会回来的。」
「这麽晚?」春秋一愣,心目中的天帝一直都是随便乱逃班的家伙,没有这麽认真的形象。
阿七轻笑两声,「大人的奏章都要看过两次,一些大项帐目也要亲自核对过,所以才这麽晚的。」
「那g嘛还翘班呢。」春秋摇摇头。
「您可以自己去问问啊。」阿七笑得开心,温和的嗓音让春秋有些羡慕,不由自主地碰上阿七的脖颈。
阿七眨眨眼,感受到脖颈上有小孩的掌心,也不闪不躲,只往那稍凉的掌心靠了靠。
「殿下,没事的。」
夜间的天界,温度稍低,阿七不知道哪里准备的外衣,一出g0ng门就往春秋身上披,一边替春秋理好外衣一面说着要穿暖才不受风寒什麽的话。
这些字句春秋都很陌生,在生之时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他最常听到的,还是那些人告诉他:「王家不奏曲。」然後大声嘲笑他的嗓子不l不类。
「到了。」阿七在他耳边告
', ' ')('诉他,春秋回过神,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天河水边,晚间的天河依旧流动,是春秋很熟悉的水声,纵使眼前因为黑暗的关系更加无法视物,但春秋仍能想像出这里白日的样子。
……等等。
春秋皱起眉头,在水声之外,似乎还有另一道声音。
那声音清朗悠扬,唱着柔和的曲调,似乎在应和着天河的水流,低y着没有词句的调子,唱出了悠远的曲。
「那是……他在唱歌?」
龙y无词仅曲,天河一岸,青年h袍一身,颜se淡雅并不刺眼,跟他那个在天g0ng内作威作福惯了的龙王老爸不一样,尧流说龙生xa财喜奢,龙王的衣袍每一件都是金灿的颜se,都快要b天帝更像帝王。
「你……你不是傻的吧?」春秋听完天帝抱怨龙王的衣服太刺眼导致眼睛痛,皱起眉头,「你应该知道龙王意图吧?」
虽然让天帝差点被闪瞎的衣袍是常服不是朝服,但会连穿着都直b天帝,龙王心思可说是半点不藏。
「我当然不是。」尧流挺了挺x,抓起一旁快要b龙王冠失se的天帝冕,放到春秋手里,「是王的,终究会是王,这些冠冕,只不过是形式。」
天帝满不在乎的笑笑,说了声那我要先走啦,接着一溜烟的跑出他房间,大概是又逃班去了,只剩下房内他一个,捧着似乎很珍贵的天帝冕,不知道该怎麽办。
说起来,b起跟那个总是将他当作虫豸看的龙王,春秋更喜欢待在囚牛旁边的原因也是这个,毕竟囚牛那一身衣袍不镶玉石不嵌金,没有珠光宝气,只有囚牛一身文雅。
阿七抱着他停了脚步,离岸边的hse小影子有些距离,「平时囚牛殿下都在这里拉琴,今日无琴,改唱曲了。」
「那……」
「我们先不过去,就在这边。」阿七道,「囚牛殿下唱曲总是引来天河中的恶鬼,您过去了,殿下就分神了。」
春秋随口应声,想着就他一个人类,怎麽还能让龙王长子分心了?
「引来恶鬼,那麽曲子还怎麽唱?」他b较在意的是这个问题,「平时他拉琴,我也没看到鬼……」
阿七唔了声,接着轻声笑笑,「所以天g0ng有传闻,囚牛奏曲,谱曲不全,囚牛殿下的歌从没唱完过……至於您说没见恶鬼,大概殿下奏琴奏的小声,只让您听见了。」
「……阿七。」
「是?」
「我们回去吧。」春秋道,远远地看了眼那边模糊不清的影子。
「殿下?」
「这琴,不完整,我修好了再还他。」春秋看了眼阿七背後的包袱,「你不是说上头饰物没了吗?」
阿七眨眨眼,金se的眼珠子里波光流转,明明四周暗暝,却能看清阿七眼中柔光,天g0ng七大不可思议之一。
好半晌,阿七才笑笑,说了声好。
「阿七,你跟我说,你找到琴的时候,琴怎麽样?」回了房间,春秋被放上红木椅,跟阿七相对而坐,桌上摆着的是那把琴。
「……」阿七沉默。
「阿七。」春秋皱了皱眉头。
「殿下,」阿七叹口气,无奈笑笑,「找到琴时,琴弦尽断。」
春秋挑眉,「这叫没伤多重?」他伸出手来,摊开盖上琴的布,桌上躺着的琴的确断了弦,也缺了上头装饰,剩余的也没什麽了。
「囚牛说,他的琴弦是龙须,龙须有这麽容易断?」春秋没有伸手去碰琴,这琴虽然跟他在夏家碰的完全不同,但是他一点都不想要再听见琴声如同哭号。
「殿下……」
「嗯,我知道。」春秋叹口气,「你别担心,我知道自己斤两,不会乱来。」
阿七点头,「我知道,殿下。」他有些疼惜地看着眼前少年,平时光看着外表瘦弱,天g0ng内的人总把春秋当作赢弱的小少年,都忘了这人也是在那个出了名暴nve的夏家出来的孩子。
在那种地方长大的,多半,都跟营若搭不上边。
起码现在阿七眼前的春秋就不是,一意识到这琴坏的不自然,那思量的眼神就变了。
「阿七,是你擅自这麽做的?」点了点桌面,春秋抬眼去看阿七,「打算就这麽让我交出了这琴就算完?」
「是,没错。」天g0ng内的打杂工点头,毫无犹豫,「我判断这事对您来说太过危险,陛下不会乐意看到您将自己推入险境。」
「……阿七,你就是心软。」春秋啧声,相处下来,他也看得明白,这个阿七其实并不怎麽管谁的为人,也许是因为岁数b起天g0ng存在的年岁还要多,在阿七的眼里,他们全都是孩子,而护着孩子,就是阿七的目的,「不过,我不需要。」
「我知道了。」阿七眉眼温顺,并没有被打击到,「不过我没有想到,您竟然知道这些,是囚牛殿下告诉您的?」
「嗯,也不算是。」春秋道,「上朝时,文武官分两派,龙王明显为首,身上衣着纹样我看不清楚,但
', ' ')('是众官无人使用金丝做饰物,上朝时连半点醒目物件都没有,只有龙王袖袍隐约有金光,若说常服奢华,还能说是龙王本x,但朝服就不能这麽说。」
阿七点点头,有些惋惜春秋眼珠,要若眼睛完好,想必能更得更清……不,或许这双w浊的眼珠,就是看多了这些破事染灰的。
「另外就是,龙王这麽急着想戴上冠冕,想必也想孩子一起戴上王冠。」春秋耸肩,「王家不奏曲,这麽怨恨囚牛奏琴的,除了龙王,我也想不到谁了。」
阿七有些发愣,就算是他,也是头一次听见春秋一次说这麽多话,虽然到後来声音已经逐渐变小发哑,人也开始轻咳,但打从春秋入了天g0ng,就没见过他这麽神采奕奕。
「……殿下。」阿七总觉得这些命格不凡的孩子,未来总是大风大浪,绝无平息的一天,「您倒是有了王子的样子。」
春秋不否认,轻应了声。
「你说啥?」天g0ng一角,午休时间,尧流愣愣地看着突然一瘸一拐跑来他旁边跟他进行首次「天帝大人我想要……」之类的对话的春秋。
原本他还很感动,想说这个一开始进天g0ng连餐桌都不敢上汤匙也不敢碰的小朋友终於学会要求东西了,正想着就算春秋说要一整个天g0ng他也给的时候,春秋小朋友却无视了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上的身分提了个天帝也愣神的要求:「我说,我要换房间。」
「你是原本那间闹鬼喔?」天帝满脸茫然,天g0ng什麽时候会闹鬼了?有他镇着,哪只鬼能跑上天界?
春秋翻了个白眼,「闹个p。」口出hui言,没有王子的样子,春秋在天g0ng内的小凉亭石椅子坐下,看着堂堂天帝挽起衣袖刨木,旁边还放着图纸,一整个不务正业,「我就是想换房间。」
「是喔?」尧流也不是很在意,自己的寝殿里面只有自己跟阿七,什麽一房二房三房,连後g0ng正主都没有,寝殿空荡荡的,要是春秋突然来了富家子弟的恶习说要一天换一间房,尧流也不会阻止,想睡哪就睡哪,哪天睡去了走廊也没关系,反正王家子弟就是任x,这种恶习他供养得起,只要最後不要废掉就行了,「你要换哪间?房间门的钥匙都被阿七收着了。」
「哪间离天河b较近?」春秋问。
「……你想g嘛?」尧流想不明白,换房间不是应该要个环境清幽大院落,还要几个侍nv陪着吗?怎麽这孩子一上来就是要离天河最近的一间?
「我想听囚牛唱曲。」春秋拿过桌上的图纸,拍乾净上头的木屑,发现天帝大人在做的是人腿,「……你这是在g嘛?」
「什麽g嘛?」尧流抬起头来抹了一把汗,「做脚啊。」
「脚?」春秋一愣,「我的?」
「我看天g0ng唯一少腿的也只有你了。」尧流啧啧两声,人生批注,「当王没什麽有趣的。」
「鬼才想当王。」囚牛笑笑,露出一口尖牙,「要是轮了那群傻子,早就被老龙吃乾抹净。」彻底沦为魁儡,可笑可悲。
「说到底,你也真不适合当王。」尧流抬眼看了眼囚牛,噗哧一声笑出来,「所有的王都自私自利小肚j肠,ai己所ai乐己所乐。没有一个像你一样是纯粹为了大局,位高权重者,顾及大局都只是顺便跟刚好。」
囚牛没有应声。他本就没有成王心愿,要说他有什麽愿望,最好是在水边有自己的屋子,每日听着水声奏琴曲,没有人会g涉、没有人会念叨着王家不奏曲,也没有水底的恶鬼上岸……也许再奢侈一点,有一个愿意听自己曲子的人。
「要说b较适合当王的,我看春秋应该行吧。」尧流收起了一叠卷宗往旁边的推车一叠,等等会由阿七拿去分配给其他地方的官员们。
「春秋?」囚牛嗯了声,抬起龙头,尧流看的笑了笑,扯到春秋,囚牛就会特别专注,上次说他们两个一生一世一双人,两个家伙居然没一个反对。
怎麽会混到一起的呢,尧流也没有多注意,应该是两个都喜欢曲子也喜欢天河吧?
尧流应了声:「春秋那孩子,饕餮来那时突然从东g0ng搬出去,搬到了最北留给天g0ng主母的g0ng殿去。」
囚牛有印象,当时他还想着要去东g0ng找人玩,结果进门就发现没有人,找遍了整个寝g0ng,最後在留给皇后的g0ng殿角落发现了一床被枕,害他以为尧流把人带上天之後就开始nve待小孩。
「……难怪那时候老龙的动作稍停了。」囚牛自己思考了片刻,恍然大悟,看不出来那人不说话的时候都在想这些。
天帝点点头,「这点小招数放在人间都是儿戏,你们这些老不si的天神有太多时间可以耗,自然发展不出完整的尔虞我诈。」那时龙王对春秋的敌意从来不藏,他又将春秋安排在东g0ng,自然会让龙王忌惮,但春秋突然换到了皇后寝殿,这消息传出去,龙王当然以为是春秋在示弱。
「殊不知不是这样。」尧流呵呵笑着,有时候王家子弟的想法怎麽猜也猜
', ' ')('不透。
「什麽?」囚牛茫然。
「你自己去问他啊,就说了王家人顾全大局都只是顺便跟刚好,春秋的执念b你想像还要深,」尧流啧啧两声,「你跟他不是很要好吗?今天怎麽回事?」
一提到这个囚牛就想生闷气,「春秋已经半月躲着我。」琴刚弄坏那时他也躲着,囚牛找人找了半个月,才从春秋位在皇后寝g0ng角落的小房里找到琴弦断去的琴,气的想要把人抓出来打——居然为了几根琴弦害他半个月找不到人听他的曲子。
——囚牛,琴坏了。
那个傻子这样对他说,混浊的眼里有歉意,看得囚牛不忍心,直接告诉少年。
——坏了就坏了,拿你发须来补,也是同样。
囚牛本来就是说笑的,谁知道才一回头,傻子春秋居然就真的截下了他脑後的辫子,看的囚牛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难怪他突然剃头。」尧流恍然大悟,千古谜团终於解开,原来春秋剃发不是因为失恋,是为了囚牛。
「可惜了他的头发。」囚牛摇摇头,偏心偏到天边去,明明跟天帝是差不多的东方人发se,可囚牛偏偏只看见了春秋的好,完全忘记旁边的天帝,「不过拿来做琴弦倒也用到现在。」他跟春秋一起编的弦,听说人间没有这个。
「不然你们琴弦都用什麽做?」囚牛问,很好奇。春秋坐在他旁边,手里拿着自己脑袋上截下来的发,用发颤不稳的手编琴弦。
只见春秋皱起眉头,好半晌才摇摇头,说他来自一个垃圾家族,那里的东西都不好,用的是人筋。
「……的确。」同个地狱出来的,尧流点头,的确是夏家人会做的事情。
「人筋就人筋吧,也没什麽。」囚牛本身倒是不觉得如何。
「你别说这种话,人间也有传闻,说囚牛下凡,ch0u筋做弦、扒皮为鼓,琴音可以上达天听、下达地闻。」尧流啧啧两声,这样的宝物,夏独活那家伙一定垂涎的要si,要是哪天真的不小心让囚牛被抓进了夏家,後果不堪设想。
囚牛笑笑,说他这辈子打si不去人间,乌烟瘴气的,脏地方不适合他。
「春秋跟我可就是从那种地方上来的。」尧流提醒对方。
「你就算了,春秋是个乾净的小孩。」囚牛继续自己的偏心大业。
尧流默默把目光从一旁放着琴的地方挪开,总觉得这两个家伙之间已经筑起了城墙,就算是天帝也不能介入。
「他区区一个人类居然能得囚牛垂怜,不简单。」尧流道,不过这种情况也难免,囚牛王子生来傲骨,然而春秋b傲绝对不会输,王家血气都流在骨子里了,要不是为了顾忌着什麽收敛了那一身风骨,尧流总在想像春秋登基那一天的盛况,指日可待。
「我们才没有谁垂怜谁。」囚牛摇摇头,「你的眼睛是长在天顶是不是?」
天帝00鼻子,没回嘴,反正他们说是什麽就是什麽。
「就说了,春秋能听懂天河说话,所以我喜欢他。」
「天河会说话?」天帝惊讶。
「你这心术不正脏东西,难怪天河不让你听懂。」
天河水畔,除了水声,一片安静,今日囚牛回去找他龙王阿爸了,不会到水边来,春秋一个人捧着木料坐在大石旁,小心翼翼地在木块上刻上图样。
他这几个月来有了脚,能自己走动跑跳,就依着当时求的,去跟阿七学刀,阿七看着单薄,不过腰上佩刀重量非同小可,听说连尧流都拿不起来。学了几月,阿七说他动作大抵都是会的,只要自己勤练就行,要他每天早上起早0黑在寝殿里面随便找个地方练刀,不用再跟着阿七去武场挥竹刀。
春秋自然没有意见,他学刀本来就不是为了自己,也不是特别喜欢,学到差不多够了就是够了,下午的时间空下来,找尧流拿了义肢剩余的木料,打算再刻一只琴头饰物还给囚牛。
春秋刻的认真,一边刻一边回想囚牛的脸,过程艰难,满脑子都是囚牛的声音与他谱的曲。
「嗯?」
春秋抬眸,眼前突然一片y影罩下,他的耳朵并不灵光,在天河水声下,连有人走来了都不知道。
「春秋殿下。」说话的人嗓音低沉,这回倒是重重砸进春秋耳里,只是他抬头也只是徒劳,他看不清眼前人的长相,只从穿着分辨出这应该是全天g0ng唯一会把自己装饰成金光闪闪模样的人。
「孚应……龙王……」春秋张口,声音还带着哑,嗓子已经好很多了,从原本的说几句就咳到现在能说完一句话,他站起身,义肢被盖在袍子下。
他很清楚感觉到头顶龙王对着他残缺的部分投s来的目光——鄙视。
「龙王来此,何事?」春秋问,对龙王并没有好感,先别提打从一开始龙王就对他一脸恶意,还找来了饕餮要威胁天g0ng,要不是看在囚牛的歌声在皇后寝g0ng听得b较清楚的份上,他是不会挪动位置的,他住东g0ng,天经地义。
「这里天河
', ' ')('水声很好听,不觉得吗?」龙王道。
「是哭声。」春秋眯了眯眼,今天的天河是哭声,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麽、为了什麽而哭,要是龙王说这声音好听,那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龙王其实听不见y要找话题,二是龙王心理变态,真的觉得哭声很好听。
春秋在猜,应该是前者。
不然囚牛也不会看着天河水说:哎,一群聋子。
「您是想来说……囚牛?」春秋还是猜,毕竟他跟眼前这位大龙王半点关系都没有,他自认这些日子以来他也没有做出什麽会让人上门来寻仇的事情。
虽然春秋有傲骨,但他也明白自己斤两,现在这个地方,四下无人,正是杀人的好天,只要龙王把他丢进天河水就行了……当然,前提是龙王不担心被人指控是杀掉天g0ng储君的人,虽然他现在还没名分,但是天帝的心可是偏的。
龙王轻哼声,「你识相就好。」
识相,怎麽能不识相。
春秋有点想笑,他在夏家,就是太不识相了才变成这样,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怪了,明明活着的时候眼睛还是清明的,为何总是看不清楚夏家人的黑心黑肝?非要等到si了、视线模糊了,连囚牛的脸都看不清了,才心底明白自己待的地方是什麽垃圾地方。
……囚牛。
春秋没发现自己的脑袋已经去神游,不知道囚牛的脸生的什麽样,因为目珠坏去,只能靠着囚牛的声音来听他说天g0ng,天g0ng有神有妖有仙,有片桃树林,仙桃百年生一次,很珍贵,下次摘来你试试。
囚牛是个奇怪的人,春秋总是这麽想,到底是谁家的小孩,才会对生人放下戒心,只因为他说了一句天河在哭呢。
春秋摩娑着掌心的木雕,他这半月都在想办法将囚牛琴上的饰物还给他,虽然囚牛说不用了,也拿了他的辫子去做琴弦,但他偶尔还是会想,既然是因他而起,那麽就应该把琴完整还回去。
他的手指并不怎麽灵巧,在夏家那时被打断不少次,虽然这里的医官替他接回手指,但是还没有长全,到处都是缝线,就连替囚牛编琴弦的时候,都是颤抖着的,囚牛编两弦,他还在半弦处努力。
所以他手上这个,雕了半月,才总算有了样子。
「我知道你们这些人类都在想些什麽。」龙王见春秋不说话,只当他是怕了他,「不过是底下上来的人类,不要妄想可以g预天界事,你们不会懂的。」
「不懂什麽?」春秋问道,他是真的不懂,天界管的不就是人吗?他们生而为人,还应该懂什麽?
龙王说:「你们人类,不懂天道,光是这些,你就不应该待在这里。」
春秋弯了弯嘴角,「难道我在这里,就不是天道?」他反问,混浊的眼睛看向龙王,无所畏惧。
龙王一愣,还没回过神来,那少年已经收回了视线,好似刚才都只是错觉。
他眯了眯眼看着春秋手里的东西,「你手上那是什麽?」
「囚牛。」春秋答道,总有预感,手里的东西保不住了,指尖轻轻摩娑上头的纹路,他看不清囚牛,所以总得趁着囚牛没有注意的时候,凑近了,直到视线之内有hse小龙的样貌。
果然,龙王大怒,身侧怒意翻卷,虽然还没对着他怒吼,不过春秋在猜想,大概也快了。
「区区人类,不要妄想跟囚牛亲近。」龙王沉声道,「囚牛是我嫡子,未来要承我大业。」
春秋随意点头,充当回答。
「无论是琴曲还是人类,不要妄想让他玩物丧志。」
龙王说着,伸手去夺春秋手底的囚牛,「还有,你这凡人,龙子像可不是你能雕的,就你还不够格。」凡尘来的人就是不懂规矩,踏在天g0ng的土地上,妄想攀高成龙成凤。
春秋也不坚持,由着龙王抢了他手底的木雕像往天河里扔,轻叹一口,站起身来,木雕他用了不少心思,不过他留给囚牛的心思不怕用尽,再做一只也是行,现在重要的,是眼前的龙王。
春秋身版小,b龙王矮了两个脑袋,不过倒是没什麽惧怕,只是看着龙王:「玩物丧志?」他重复了一次。
「怎麽,我还说错了?」龙王g起嘴角笑了笑,「王家本就不奏曲,要不是你诱使煽动,囚牛也不会走了歪路。」
可笑。
春秋差一点就真的笑出声来,「囚牛奏琴,怎麽了?」在他看来,b起储君,囚牛更适合的就是在天河水边当个闲散琴师,不用面对天g0ng、不用面对龙王,也不用在意自己那什麽储君位置。
要不是这天g0ng不稳当,要不是……要不是囚牛这麽执意他那群无用弟妹,囚牛也不会y是扛起储君大位。
囚牛不适合当王,但适合当王子,让王在背後做靠山,而他一个王子奏琴度日,无所忧扰。
「和我一道,怎麽了。」春秋心知现在说的话都会让自己惹祸上身,但是他不想管这麽多,囚牛忍气吞声数百年,见着hse小龙告诉他,要他把琴
', ' ')('藏好,春秋就难受,不过是ai琴,哪来这麽多纷扰?
「您一个龙王,不会是怕了我这个人类?」春秋说。越怕的就越想抓紧身边的所有事物,「您既然说您明白天道,就该清楚,如今的天,是尧流天帝。」
龙王拧着眉,眼睛瞪大,没料想到这天g0ng的春秋居然真有胆子跟自己叫嚣。
只见春秋轻描淡写地瞥了自己一眼,「我话说的有点多,毕竟是人间来的,不懂天g0ng道理,说错话了,还请龙王大人别计较。」
春秋的义肢踏在石子地上,稳稳的,与先前缺了脚还需人搀扶的形象大有不同,这少年眼珠深灰,并不怎麽好看。
龙王堪堪止了脚步,b着自己不要後退。
他听见了,听见天g0ng的春秋少年启唇说道:「首先,囚牛想奏曲,就奏曲,唱毁了天g0ng唱尽了三界,只要他想,他就应该继续下去。」
春秋声音微哑,并不好听,生前也长的慢,身骨没一样长全,到了天g0ng才又接续着长r0u长高,眼下纵使已经十七近八,仍跟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没两样。
龙王瞪着眼,袖袍底下的金丝线绣着龙纹,天g0ng虽然无此规矩,但是一般仍会避开金龙做饰,他的意图,天g0ng里所有神只都一清二楚。
「上面画小花!」大力地拍了拍天帝宝座,春秋殿下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颓废糜烂的,不垂帘听政也不g预正事,每日就在天河水边跟着囚牛一起奏琴曲,或者在天g0ng内无所事事给所有人看,久而久之,渐渐的就没人叫他殿下了,只一口一个春秋的唤他,反正本人也没意见。
「不然我奏琴,你唱曲?」春秋提议,少年清秀的脸孔就贴在他脸前面,他的眼睛不好,看不清对方,自从囚牛知道了之後,每次都贴这麽近,说是为了让他一个凡夫俗子看清囚牛的美丽。
「可以。」囚牛答应下来。
「要听什麽?」春秋一边调整琴弦一边问,琴弦是他自己的发丝编成,囚牛一直舍不得换。
「要听春秋。」囚牛道,总喜欢把人名拿来当作曲名,目前春秋听过的曲子就有不少,一首<春秋>、一首<尧流>、一首<阿七>,全都是眼前这个ai好音律的少年闲暇时随意编曲哼出来的。
「不能换一首?」春秋挑眉。
「你让我挑了,就这首。」囚牛不肯妥协,春秋也不多说什麽,空荡的手腕已经没了魂锁,早几年前就被囚牛说服的脱下黑枷,连天帝也啧啧称奇,问他怎麽突然愿意原谅自己。
春秋只想告诉他,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被原谅,脱下的枷锁就放在尧流天帝那里,并没有扔掉。
——只是因为他希望我拿掉,所以我拿掉了。
就是这麽个简单的原因,让天帝大人感慨男大不中留,两个小朋友打从春秋上天那时起,根本就是一见锺情,天天混一起。每天经过春秋房间偷看里面小朋友有没有盖被子,就会看见两个人抱一起睡很熟。
「只是因为床太小。」他家小春秋每次都这样跟他辩解。
尧流天帝撇撇嘴,床太小是不会换回原本东g0ng是不是?
春秋琴弓搭上,耳边听见囚牛自顾自地唱起了调子,跟着奏琴。
他生前只奏过三次琴,琴是人骨r0u所铸,在他面前活生生地从人变成琴,来到天g0ng之後,他本也不想碰琴,只是被身边这龙子缠的受不了。
一曲春秋一出口,囚牛嗓音x1引来天河内漆黑的鬼魄,春秋不用看,光用听的就听见了,那些鬼魄叫嚣着模糊的话语,都是天河内自t产出的东西,
春秋看了看,放下琴,耳边囚牛歌声还在继续,黑衣青年往前几步,站到囚牛前方。
囚牛嘴角弯起,最ai看春秋此时绝景。
他只要开口或是奏曲,就会引来恶鬼,故他的曲子总是只到一半就不得不停止。
小春秋一听到曲子不完整,心情也跟着不美丽,多不美丽几次後,春秋小朋友某天突然带着刀子来找他。
囚牛笑笑问他要g嘛,总不会是为了要ch0u筋扒骨吧?听起来夭寿痛。
小春秋白了他一眼,那时义肢刚装上去,他走路走的还不熟练,可却拖着天g0ng官方发配的官刀来告诉他。
——好好唱、唱完它,不要担心旁边一大堆垃圾。
从此之後,囚牛岸边唱曲,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止,因为囚牛身边有个骄傲的小王子,王子说他未来要当王,护他周全、予他一块唱曲的天地。
春秋的刀走势安静,脚步安静,这不是阿七本来教他的方式,是他自己无意间钻研所成,毕竟他虽然杀鬼,但仍也想听後方囚牛的声音。若是天河黑鬼阻他听曲,他就毁了那些不识好歹的家伙,若是刀音太大阻了他,那他就把舞刀的声音降到最小,甚者乾脆不用刀。
春秋眯了眯眼,他一直都看不清,直到听不见後头囚牛的声音,知道一曲结束,他才收回了手中的刀。
囚牛奏曲谱乐,不应
', ' ')('该有什麽打扰到他。
「春秋。」不知道什麽时候,囚牛已经走到他背後,跟春秋这个眼烂的残废不一样,囚牛看得清楚,春秋前头还有一只小只的,他笑一笑,抱住春秋窄腰,往前一探,伸出手指弹开了趁隙而入的小黑鬼。
想抢他的春秋,门都没有。
「g嘛?」春秋低下头,囚牛已经矮了他一个脑袋,说话都要仰着头。
「我再继续唱下去,你会全部都杀光吗?」
囚牛笑笑,看着对方翻了个白眼,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会。」
真是的,春秋就是这样。
「呦,终於回来了?」尧流放下笔,就看见当今天g0ng唯一最有希望当上下任天帝的有为青年,才养了几年,就养成这个样子,阿七真是会养小孩。
「是你叫我回来的。」春秋皱皱眉头,在天帝旁边拉了张椅子坐下,如今他并不常上朝,很久没有坐在这个位置看着底下。听阿七说,自从他没有在旁听政、没有帮忙批奏章之後,副官们都很想念他,甚至有想过要集t推翻天帝让春秋上位,不过被天帝本人好说歹说的阻止了。
「你也很久没有来堂上了,」尧流随手把一叠奏章放到对方面前,「是怕龙王?」
春秋翻了个白眼,「对。」他老实承认,不过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任何一丝惧怕,「我怕龙王对囚牛不利。」
「他b你年长了不知道几百年,你担心什麽。」尧流耸肩,关心则乱,春秋已经乱了几年了。
「饕餮。」春秋把奏章拿近了看,一字一字看清了之後又放下,并不多写什麽,只是尧流知道,春秋会将奏章分成左右堆放,左方的是可同意的、右方的是可反对的,以此来表达意见,虽然最後还是由尧流定夺,春秋在这些事上很守规矩,就连一开始反对让他入天g0ng的那派天官都找不到把柄。
「饕餮虽然是龙子,但是在人间也生活了不短时间。」春秋说,「囚牛是擅长奏乐,但是并不擅长应付饕餮那样的。」
尧流皱了皱眉,突然明白了什麽,春秋打从几年前就在防范龙王那边的人,依照春秋本x,若是由着他在天g0ng之内动作,恐怕这些年来春秋所能以经能到达天帝,「你从之前开始就是这样。」尧流摇摇头,他把春秋从夏家带回天g0ng之前,春秋被作为镇压夏家鬼场的鬼王封在那里,可那个鬼场却没半点被镇压的迹象,原因就是那时的春秋刻意压制了自己的气息与存在,「只要有了在意的东西,你就把自己缩到最小,就怕伤害到人家。」
与自己本x相悖,尧流不清楚春秋这几年活的有多不甘心。
「龙王的目的是你,饕餮的目的是囚牛,两者所求的突破点都是我。」春秋说道:「没有什麽甘心不甘心的,都是我心甘情愿。」
春秋本人面上看着是不怎麽在意,只默默背着颓废骂名,「我这麽做对你也有好处,这几年龙王见我没什麽威胁,动作也少了不少。」
尧流点头,这倒是真的,「这天界的王,果然还是要你来当。」
「我也觉得。」春秋明白眼前帝王无心帝王事物,只是为了一己私利才在这里,虽然自己跟他一样,也有自己的私利才想站上王位,但是春秋同时也很明白,自己是真切喜欢权力。
不过也是因为尧流天帝的原因,他才能像现在这样,光明正大看所有奏章。
他嗯了声,表情有异,认真地看了眼手中奏章,「这是怎麽回事?」他把东西拿给天帝。
尧流只稍稍扫了一眼,「夏家,要参与十年会议。」他说,他闲闲没事就去翻天g0ng内的藏书阁藏书,里面有几千年来天g0ng运行的资料,他不想g预朝政害到人,就跑去翻翻过去发生的事情,大多数的神官都活的太久了,不知道历史这种东西就是不断的重蹈覆辙,也就忘了预防。
这样一路翻下来,春秋也翻了有半阁书页,有些古字不懂的,就去问阿七。
而在那些资料里面有一项就是十年会议。
十年对神来说大概就是一个礼拜吧,十年开一次会议,每次会议地点在天地人三界轮换,三界主事者都要出席。由很久很久以前的到半夜凌晨,但是他自己也明白,做好这些事物本就是份内事,除了这些,他只靠着自己的私利在做事,他想做什麽、就是什麽,他关心哪、他就看着哪,并没有帝王x怀大志,也并不想要为了这天界献身。
春秋不同。
他知道春秋这些年来是被压着自己的本x过活,为的就是要保全囚牛,还有遵循礼法——既然当今天帝是他,那麽春秋就从来不会踰矩。
就算被压着本x、不上朝也不参政,春秋仍旧用着自己的方式在理解整个天界运行,他知道他总缠着阿七要阿七告诉他朝政事务,也知道他会翻阅历代收藏起的奏章与记事。
「你撑着点。」春秋的语气带着急迫,「撑到我回来。」
「妈的,罗嗦一堆,快去。」尧流摇摇头,一把拍向春秋的肩膀。
春秋啧了声,对着席上所有人躬
', ' ')('身,「对不起,春秋迟到早退。」他这话说的急、众人也还没听清,等到反应过来,春秋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大门另一面。
「你这储君还是早点立吧。」铜奏阎王端着茶碗长叹一口,春秋说的小声,可他身为妖族听的明白……不,乾脆别立储君了,直接当帝王吧。
「……如山,坐下。」地君看了眼阎如山说道。
「可是,师父……」地界的小王子很不安。
「这里是天界,你一个地界太子去g预天界事物,是想一统三界吗?」铜奏阎王轻笑,「如今天帝就坐在这里,作为客人,主人家未动,你哪里都别想去。」
「师父……」
「都是快要继任的人了,还这麽不稳重。」
尧流看了阎铜奏一眼,「诸位,还是先移驾到其他地方吧。」
「是啊、陛下,这里真是不安全,还是先请诸位大人移到——」
「孚应。」
「是,陛下。」龙王应道。
「春秋已经去处理了,况且,睚眦跟饕餮也在,不是吗?」尧流看着龙王。
「……」铜奏阎王挑了眉,显然已经知道了事情始末,「尧流。」铜奏阎王轻声开口,「不如我们先到你殿上去坐坐……还有,为何我等地界罪囚会在天g0ng一事,我想我们需要谈谈。」
尧流闭了闭眼,「对不住了,阎王,带你的兵去吧。」
「陛下!」龙王愣住,「你不能、不可以这麽做!」
「孚应。」尧流,看见了春秋跟囚牛两个小少年又玩在一块儿。当下一好奇,就问了春秋这个问题,只是当时春秋马上又被囚牛抓去玩,并没有回答。
「没了眼睛,我还有耳朵。」
尧流愣神,看着自己违逆了三界规矩y是保下来的孩子。
「他的声音,就是我的世间。」
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那个孩子成王的目的,就已经成了一个河畔唱曲的龙子。
五日後,罪人押出天g0ng境。
春秋一身罪囚白衣,立於大门边,四肢缚着黑玉镯,像是枷锁。
天帝面无表情走上前,低下头,在罪人耳边说了什麽,往春秋腰上系了玉玦,只要靠近点的人都能听见,天帝说的是:「别再回来。」
罪人轻轻颔首,接着头也不回跌落天g0ng。
好像半点都不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是地狱。
罪人走时,天雷地鸣同时发出声响。不知是哪方又违逆了天地道理。
「走了。」回了寝殿,天帝直接向着两个小朋友的睡房走去,拉开皇后房间旁耳室的门,果不其然看见囚牛正在里头,在那张他们无数次打滚的窄床上。
「……走了啊……」囚牛回过头,出乎尧流意料,囚牛没有哭,眼眶没有红肿也没有鼻音。
「尧流。」
「怎麽?」天帝走进小房间里,春秋平时都会打理整齐,他的私人用品很少,笔墨纸砚,几套衣物,就没了。
「夏家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囚牛问。
尧流面se一沉,轻轻摇头,「地狱。」他只能这样形容。
囚牛若有所思地点头。捧着一张被多次褶起的纸张,细心地读过千百回,尧流凑上去看,才发现那并不是什麽书信,而是谱。
「他每次都说我的人间不l不类,说要教我唱人间的曲子。」囚牛说,琥珀se的眼神几近疯魔。
眼前的谱子,谱子的主人,那个人间来的贫贱的人类。
他自己就是曲。
囚牛瞪着谱,他听得见声音,b起其他人都多太多,天河水声、尧流声音、春秋声音,不是他们说话的声音,而是从他们身上传出来的,属於他们自己的「声音」,那就像一首曲子,一人一生只一首。
天河杂沓、尧流暗cha0汹涌。
而春秋,他的曲子细缓漫长而强y,如同翻涌的云雾卷盖住了山林那样。无法抗拒无法预防,如同春秋说的人事无常。
——囚牛,不l不类也没有关系,你心头的人间,还有希望。
春秋每次都这样说,不想让他知道所谓人间。
而今他才看见了这首春秋谱的人间。
那音律与曲调,就跟他从春秋身上听来的如出一辙。
「他……」尧流看不懂谱,但是囚牛看得懂,他知道春秋不喜欢自己沙哑的嗓子,所以勉勉强强只奏琴。
囚牛曾问春秋,那麽人间的曲会是如何。
春秋总是摇摇头,要囚牛还是先听天上g0ng乐,说人间的曲子太过无奈,听了只剩空洞。
可他现在看了谱子,却只觉得这曲子就算唱尽了人世奈何,也唱不出春秋半点心绪。
「……囚牛,你在哭吗?」尧流看了眼h发少年,发现从来不哭的囚牛眼泪居然在眼眶里打转。
囚牛使劲摇头,他光看着谱就能想见奏出来的样子,他用力擦去不断涌出的眼泪,眼前被糊成一片,「我不
', ' ')('哭。」
春秋没哭,他也不哭。
——人间没有眼泪,所有哭嚎,都是虚妄。
囚牛抹着止也止不住的眼泪,现在只想有个春秋来00他的脑袋,跟他说:「囚牛,别哭了,会哭坏眼睛。」
可惜如今,这天g0ng的春秋已经曲终了。
「尧流。」囚牛说,「我以往不知道我si撑着龙王储君的位置作什麽,只以为是为了我那些弟妹……可我现在明白了。」
「……囚牛?」尧流一愣,却只见天g0ng之内没了人。
隔日,囚牛失踪。
年轻的阎王亲临h泉水边。
「春秋。」阎如山已经是正牌地君了,十年会议结束之後,地界改朝换代,登基大典首次天界没有参与。
他听闻了鬼差传讯,说天界来的罪人不愿过桥,要向阎王殿请求莫问鬼差支援。
「如山,你过去吧。」已经退位的铜奏阎王当时也在场,知道了消息,「最近天g0ng动荡,尧流大概要哭了。」先是储君被迫入狱,再来是囚牛失踪,天g0ng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尧流应该忙的焦头烂额。
阎如山骨子里还是很听铜奏的话的,应了声,急匆匆带着身後的官差们赶往h泉水边。
那曾经是天g0ng储君的青年一身罪囚白衣,一见他们来,对着阎王微微颔首。
「你不过桥,我要怎麽保你?」阎如山的语气有些恳切,他与春秋虽然只见过几面,但终归是有几分情谊,尤其在他以为他们能同时在位之後又遭遇这些。
要是春秋来到阎王大殿,他一定会尽他所能保住他,在阎王殿内长住直到罪刑期满也没有关系,阎王殿养的起这麽个人。
春秋微愣,接着轻笑出声,「你们地狱不是讲求法理吗?」
「没事的。」阎如山急道,「我就是法理。」他心急,但是春秋不急。
「让我留在这里吧。」春秋轻声说道。
「为什麽——」
春秋微笑,「我答应过他,要是他哪天做错事了下地狱了,我会在地狱等他。」
鬼差们愣了愣。
只听着那沙哑的嗓音继续说着,「我会成为他在地狱的暖火。」
无可奈何,阎王允准。
从此後,奈何桥畔有了道纤长身影。每日临水而立,四百九十九年,久到大家,称他为奈何。
「奈何奈何,一切皆是无可奈何。」
囚牛仰望着天,灰蒙的一片。
这就是从人间看出去的景象,颓废荒唐。
「你说的,是奈何曲吧?」不殇阎王眨眨眼,曲子很有名,传说唱尽了所有世间苦楚。
传说世上有曲,名曰奈何,一曲奈何诉奈何。
唱曲无奈,唱词无何。
囚牛轻声笑笑,岂止世间苦楚?
囚牛记得。
那是头一回,他听见了b丧曲还使人无所适从的曲。
也是头一回明白,就算他身为龙王长子。
依旧也有许多自己的无奈。
他看不清眼前的阎王面容,正在猜想是不是春秋看着他也是这样模糊。
据说是地界阎王的人把他一具破碎r0ut抱在怀里,轻轻拍拍囚牛的脸颊:「来,保持六根清净,下地狱的路上,你越想什麽就越快忘记什麽。」
囚牛苦笑。他怎麽忘的了。
夏家里全是他的影子,囚牛想像着那个缺脚的青年在那个垃圾地方活过了他的人生,si後到了天上,看着当时还对人间一无所知的自己。告诉自己他的人间不l不类。
娇小的阎王将他一具残碎r0u身抱紧了。
「记住,思谁最深,忘的越快。」
囚牛感觉自己笑了,脏腑很痛,心口空洞。
「没事的,他答应过我。」
他轻声说。
「他会在地狱等我。」
不殇阎王摇摇头,伸脚一跨,跨过yyan。
「哎,你们这两个亡命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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