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你们娘儿俩还知道回来?”贺建明穿着一件汗衫,从房间里出来。
他的脚伤没有痊愈,一瘸一拐,脑子还被酒精麻痹着,走得跌跌撞撞的。
贺让骁他妈看不上贺建明,更看不惯喝得烂醉的他,没理睬转身去拉行李箱,背后又传来贺建明一声呵斥,“老子他妈的跟你们说话呢。”
贺让骁冷冷睨了眼贺让骁,捞起书包转身要走。
贺建明说:“小狗日的连老子也敢瞪。”
贺让骁他妈冷着脸,对贺让骁说:“你去上学。”
贺让骁早习惯这种场景,他并不觉着贺建明真的会对他妈做出什么,于是踩着楼梯往下走。
刚下到一楼,一声女人凄厉的叫声响彻楼道。
贺让骁脚下一绊,他差点摔倒,手撑着墙才稳住,书包已经晃到了胸前。
几秒后,他拎着书包飞快往楼上跑,台阶太多了,他迈的步子大,可也没办法一步跑到家门口。
当他喘着气站到家门口时,他妈已经躺在血泊中,地上一摊暗红的血迹蜿蜒开,贺建明瘫坐在地上,看着躺在地上的女人傻笑。
他们的中间,他妈的头边,贺建明的脚边倒着一个凳子,锋利的边角上沾上红色血迹。
贺让骁呼吸滞了滞,大脑一片空白,他忘了自己要做什么,丧失理智冲进去,拎着贺建明肩膀,拎起来又掼在地上。
他双眼发红,一拳比一拳头狠,他的指骨都揍得发疼,贺建明却像一摊烂泥,冲他露出得逞的笑。
他妈在地上喘息,伸手阻止他,贺让骁从仇恨中醒过来,抱起他妈往楼下走。
楼下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邻居,他求人帮他叫救护车,送到医院时,他双手都在抖,腿也在打颤,衣服被血染湿,先是温热后来变得冰凉。
就像一场噩梦缠进胸口,钻到骨头里。
很长一段时间,他的灵魂都被掏空,连回答医生的基本问题都无法做到。
他气急败坏地握住颤抖的双手强迫自己冷静,埋着头,大口大口喘气,喉结用力往深了咽,他还是觉着窒息,又什么东西在挤压心脏,快无法呼吸。
“贺让骁。贺让骁。”有人在叫他名字,他想睁眼,可是眼皮太沉了,无论如何也做不出反应。
程尔看着他眼皮下动得很快的眼珠,着急地拍他脸,叫他名字,“贺让骁,你醒醒。”
眼前的人像是费劲挣扎,忽然睁开眼,漆黑的双眸空洞地望着她,呆滞了几秒钟,缓缓转动视线。
“做噩梦了吗?”她伸手去贴他脸。
贺让骁一身冷汗,咽了下嗓子,侧着脸避开她,抬手按在脸上,弓着背像是无法从噩梦中走出来。
司机说:“让梦魇着了吧。午睡就容易这样。”
程尔嗯了声,她拿出纯净水拧开,递过去,空的手又抓他的头,“别怕别怕,你喝口水缓缓。”
湿发在掌心摩擦,湿湿的痒痒的。
贺让骁没有拒绝,露出一张没什么血色的脸,接过水往嘴里喂,他喝得很急,像是渴了很久,一口气喝掉了大半瓶。
失魂落魄地捏扁瓶子,呆愣着又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尔从他手里拿走纯净水,拧上盖子,又俯身问他,“好点了吗?”
他忽然反应很大的攥住她的手腕,视线转过来时眼底浓郁得化不开,视线聚焦在她脸上认清人后,他茫然地怔了下,松开力道,但没拿走,松垮地箍着,低声叫她名字。
他的手很冰,紧贴着手腕,像是怎么都温暖不了。
程尔很心疼,轻声问他:“刚认错人了吗?”
半晌,他嗓音含糊不清“嗯”了声。
过后,缓慢张了张嘴,“你会不会走啊。”
只是气声小得只有自己听见。
两人下了车往酒店去,带队老师在门口等着,程尔主动上前告知情况,贺让骁找了块墙靠着,下巴埋在衣领里,精神不大好。
带队老师关心了几句,便把房卡分别给两人,让他们先去房间休息,训练赛赶不上就算了,晚上再复盘。
程尔结果自己的卡,又接了贺让骁的卡,看了眼他的卡面上写着1308,而她的是1209。
他们不在一个楼层啊,程尔心里有点失落。
进了电梯,程尔把卡给贺让骁,告诉他不在同一个楼层,贺让骁没什么表情的嗯了声,拿着卡收回口袋里。
程尔看着一层一层闪动的数字,先到她的楼层,她没办法去看看贺让骁的房间。
她安静了几秒钟,低声问他,“我们不在一层,你会不高兴吗?”
他视线晃到她脸上,听见一阵叮叮玲玲的动静,视线飘到她手腕上,想将缠在腕骨的链子看个清楚。
来不及回答,电梯叮的一声,敞开了门。
程尔手挡着门,有点不舍得下去,肩膀被一股力道往前推,她往前迈出电梯,贺让骁也跟出来。
电梯门重重合上,继续上行,程尔惊讶地看他,他懒倦地推着她往前,没找到房间,他们在走廊绕了一圈,经过安全通道时,贺让骁拉她的走了进去。
不太密封的楼梯间冷飕飕的,水泥台阶上印着几缕阳光,仍不减清冷半分。
程尔不知道贺让骁拉她来安全通道做什么。
他人近在咫尺,气息也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