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27节</h1>
说罢,似模似样地在额头、胸前、右肩、左肩点了几下,以示哀悼。
“阿门!”众将士齐齐按照额头、胸前、右肩、左肩的顺序,画起了十字,为所有阵亡的同伙低声祷告。
“行了,天上的君王在看着我们!”达鲁花赤赫厮将手平伸,向下压了压,然后大声吩咐,“左千户秃鲁——”
“末将在!”左千户秃鲁赶紧向前走了半步,躬身听命。
“你带着左翼千人队和右翼千人队的七百战兵,一起去刚才发起进攻的位置。等我这边鼓声一响,就按你刚才说得办法,以小股、多波次、持续地给我向车墙中的叛军发起攻击。记住,从左到右,然后迅速退下来,再回左边重新投入进攻。不要停,直到把他们压垮了为止!!”
“是!”左千户秃鲁又惊又喜,回头快速看了满脸死灰的右千户鲍里厮一眼,上前接过将令。
不等他转身离开,达鲁花赤赫厮,又举起另外一支令箭,“鲍里厮,你带着右翼剩下的弓箭手,从正面压上去。将队形分散开,用弓箭伺机狙杀敌人!这次不求你能克敌制胜,只要你能不断地朝车墙内放箭,打乱他们的反击动作,就算功过相抵!”
“末将遵命!”右千户鲍里厮无可奈何地答应一声,上前接过令箭,然后回自家队伍里调配弓箭手去了。达鲁花赤赫厮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将第三支令箭抽出来,交到了副指挥使朵儿黑手中,“你带五百骑兵,跟在鲍里厮后边。如果他那边有谁再敢转身后退,就给我直接斩了他。咱们阿速军的荣誉,不容亵渎!”
“是!”副都指挥使朵儿黑愣了愣,将令箭紧紧抓在了手中。这些年四处平叛,哪怕是当年对上燕帖木儿家族的死士,他都没见到达鲁花赤大人的神情如此郑重过,不由得心中暗暗吃惊。
仿佛猜到了他在想什么,达鲁花赤用马鞭向远方的红巾军阵地指了指,低声说道:“这不是一般的蚁贼,也难怪去年冬天兀剌不花会死在他们手里。一千多只链球,即便唐其势那厮统率的铁甲军,也早崩溃了。而区区蚁贼,居然始终站在那里,没有向后退上半步。”
“大人目光如炬!”副都指挥使朵儿黑伸长脖子向红巾军的车墙后看了几眼,佩服地点头。“那个姓朱的屠户,居然趁着这个机会在重新调整部署,准备继续跟咱们硬撼到底。果然是个知兵的,弄不好,是汉军的将门之后也有可能!”
唐其势乃为权臣燕帖木儿之子,父亲死后,因为不满另一个权臣伯颜跋扈,起兵作乱。带着家臣和一般旧部和伯颜派出的平叛人马打了个难解难分。当时赫厮和朵儿黑都参加了平叛战斗,虽然都还没坐到现在的位置上,却也亲眼目睹了在关键几次战斗中,阿速军如何将唐其势麾下的铁甲一鼓而破。两相比较起来,眼前的红巾蚁贼,无论军容、士气还是韧性方面,都已经比唐其势帐下的精锐强出了许多。
“如果一会儿你看到机会的话,不用请示,直接正面强攻!”盯着远处的红巾军车墙又仔细看了片刻,达鲁花赤赫厮继续吩咐,“我自己也会带着剩下的人马顶到三百步左右,随时为你等提供接应!记住,必须全歼了这伙蚁贼。那个朱八十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能再给他翅膀长硬的机会。否则,万一被他逃掉,早晚会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
第六十二章 苦战
“这次来的鞑子的确很厉害,据伊万说是鞑子皇帝的亲卫,如果打赢了他们,天底下就没有任何敌人再是咱们的对手!”就在赫厮发誓要将眼前这支红巾军扼杀在幼苗状态的时候,朱八十一也把自己麾下的千夫长和百夫长们召集到一起,做最后的动员。
大伙能想到的战术调整,都群策群力调整过了。阵亡者的尸体和受伤的轻重彩号,也都拖到了后山交给辅兵们去安置。连同先前基本上没起到作用的陷马坑,都根据骑兵的进攻和撤离路线,派遣辅兵重新挖了一次。这次,陷阱挖得更细,更深,同时还在阵地前拣了一些破烂的弹片和兵器残骸,丢在了马蹄痕迹最密集的位置。以期能给敌军一个意外的惊喜。
“是!”吴二十二、刘子云、徐洪三、许达、王大胖等人肃立抱拳,齐声回应。然而,大伙的士气却不是很高。特别是战兵千夫长吴二十二,声音里明显带着心虚的味道。刚刚那一轮战斗中,他麾下的刀盾兵伤亡超过了两成半,跟在刀盾兵身后的长矛手,也减员超过两成。而对手留在阵地前的尸体,总数加起来不过是一百七十多人。仅比红巾军这边稍微多出了一点点,从某种程度上而言,相当于一命换一命。
山脚下的敌军有三千多人,车墙后的自家袍泽只有一千五。并且其中还有四百多人是五天才训练一次的辅兵,战斗力基本等于零。
即便把辅兵也都算上,按照敌我双方目前的伤亡交换比例,红巾军前景也不太光明。所有将士都拼光了,敌军至少还能剩下一千余,依旧可以把大伙辛辛苦苦征集来的金银细软,铜锭铁块全部推走。
“阿速人,阿速人远道而来,没有辅兵跟着,也没有携带作战物资!”见众将脸色不对,伊万诺夫跳起来,用非常生硬的话语强调,“他们手里那些链球,很快就会扔完。然后他们能做的,只能是跳下马,徒步强攻车墙。一旦把他们拖到那个时候,咱们就赢定了。阵形太稀疏,强攻等于找死。阵形太密集的话,咱们的手雷一炸就是一大片!”
“呵呵呵。。。。。。”见老兵痞张牙舞爪的模样,众将脸上阴云终于消散了一些,裂开嘴巴,放声大笑。但是,很快,他们的笑声就又被憋回了嗓子里,“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一阵沉闷的鼓声贴着地面,震得大伙脚下微微颤抖。鞑子又开始进攻了,这回,他们投入了更多的士兵,更多的战马。
“准备战斗!”朱八十一没有时间再鼓舞士气,捡了把被砸扁的盾牌跳起来,率先冲向车墙。“打完了这仗,我把徐州城里最好的酒馆包下来请你们,咱们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吴二十二扯开嗓子回应了一声,抄起盾牌,快步挡在了朱八十一正前方。与亲兵齐秃子、张狗蛋等人一道,阻止自家主将继续向车墙靠拢。
“不醉不归!”刘子云、徐洪三、许达、王大胖也跳起来,奔向各自应该在的位置。匆匆忙忙,如同赶着去吃一顿平生从没见过的奢华酒席。
朱八十一绕了两次没能绕过人墙,只好摇了摇头,转身向长矛兵队伍走去。就在这个时候,伊万诺夫却偷偷跟了过来,附在他耳边说道:“都督,派人,派几个人去后面的小溪上,把浮桥修起来吧!”
“什么?!”外边传来的鼓声越来越高,越来越揪人心肺,导致朱八十一没能听清楚对方的话,愣了愣,诧异地回头。
“修一道浮桥,万一。。。。。”老兵痞难得脸红了一次,低着头,蚊蚋一般**。
“你刚才不是说,只要耗到鞑子下马强攻,咱们就赢定了么?!”朱八十一又愣了愣,手慢慢伸向腰间刀柄。
老兵痞伊万立刻向后退了两步,急头白脸地解释,“我,我意思是以防万一。万一,万一弟兄们撑不到那时候。,。。。。”
“滚!”朱八十一用刀尖指着他的鼻子,大声喝令,“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如果你敢再乱我军心。。。。。”
“不敢,不敢,不敢!敌军,敌军进攻开始了,都督你自己小心!”老兵痞像兔子一般向后又窜了几步,撒腿朝掷弹兵那边跑去,再也不肯回头。
“该死!”朱八十一心里涌起一团阴影,恨恨地骂了一句。抬腿向高处跑了几步,转过身,俯览整个战场。
敌军的骑兵已经开始加速,依旧从车墙右侧两百步左右的位置开始,呈弧线向车墙正前方靠拢。但是,这次他们的队伍拉个更散,每个波次的间隔距离更长。每一波的参战骑兵,也从一个百人队,变成了三十人左右的小组,骑兵们彼此间都隔着小半丈远,将战马的速度越催越急,越催越急。
“轰!”敌军的骑兵距离车墙还有一百步,黄二狗掌控的火炮,抢先射出铁弹丸,像旋风一样从几匹战马的腹下扫过,带起一道道耀眼的红光。
又是一枚跳弹,这个黄家二小子动作远比其父兄缓慢,运气却好得出奇。这次形成的跳弹,直接放翻了三匹战马,将后续跟过来的整波骑兵搅得一片混乱。
“掷弹车!射!”趁着这个机会,刘子云迅速下压短剑。五辆临时组装起来的小型投石机,五枚铁壳手雷迎着骑兵冲来的方向砸了出去。
投石机的攻击范围,比掷弹兵的手臂远了至少五倍。那一波骑兵刚刚重新加起速度,就被手雷砸了个正着。“轰!”“轰!”两枚手雷凌空炸开,另外两枚因为落地时震荡过于剧烈而哑火,还有一枚,则在骑兵们被轰得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在他们的脚下爆炸。四个破片朝着四个方向高速飞射,将另外两匹战马肚子上刺出了个血淋淋的大窟窿,哀鸣一声,当场身死。
马背上的骑兵被摔了个七晕八素,还没等爬起来,下一波阿速人又如飞而至。马蹄踏过他们的胸口,将他们直接送进了鬼门关。
“轰!”黄家老大掌控的火炮,也射出了一枚实心弹。狠狠地砸在一名骑兵的胸口上,将此人直接洞穿。趋势未尽的弹丸带着内脏碎片,再度砸中一匹马的前腿。将这匹马砸得悲鸣一声,带着身上的主人一道摔出半丈多远。随即,被无数只马蹄踩过,变成一堆软软了红泥!
“就这样!炸!炸他!狠狠地炸死他们!”临时阵地后方没有奉命参战的辅兵们,在王大胖的组织下,扯开嗓子大声替自家弟兄助威。然而,让他们略微赶到失望的是,无论是黄家兄弟操纵的火炮,还是刘子云指挥的掷弹车,操作起来都非常麻烦。没等第二轮弹丸装填就位,前后两波骑兵已经汇合在一处,丢下被炸死和炸伤的同伙,再度加速朝车墙扑来。
“右前方六十步,破甲锥——射!”弓箭兵百夫长许达的声音响起,明显比上一轮战斗干脆得多。听到他的命令,建制还基本完整的弓箭手们举起弓,将破甲锥以六十度角射上了半空。
“嗖——!”“嗖——!”“嗖——!”白色的羽箭掠过九十米距离,猛然迎着敌军的脑袋扑落。将冲在最前方的七名阿速人,同时推下了坐骑。
冲在第二排的一匹战马连同其背上的主人,至少中了六支破甲锥。人和马都像喝醉了酒一般,摇摇晃晃,摇摇晃晃。猛地被更后面冲上来的战马一带,转了个圈子,轰然而倒。旋即被马蹄踏了个血肉横飞。
“右前方四十步,破甲锥——射!”弓箭步百夫长许达看都不看,仅凭着耳朵中的马蹄声,就判断出敌军骑兵最密集位置。指挥着麾下弓箭手,发起了第二轮羽箭阻截。
“嗖——!”“嗖——!”“嗖——!”又是九十余支破甲锥,撕破空气,撕破扎甲,撕破人和马的皮肤,将死亡的阴影,直接送进目标的心脏当中。
两波纠集在一起冲过来的骑兵被又放翻了十多个,剩下的愣了愣,立刻在同伴的尸体前侧转马头。放着这么好的目标不去攻击,黄老歪就是傻子。当即将艾绒按在了火炮引线上,“轰!”地一声,迎着乱成一团的敌军,喷出了炙热的弹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