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29节</h1>
一百出头刀盾手,两百出头长矛兵,三百七十多名掷弹兵,还有四百多名刚刚从鸡公车上拿出长矛的辅兵,再加上负责保护火炮并为黄家父子装填弹药的弓箭手,一千出头红巾将士,面对着山脚下两倍于己的敌军,缓缓举起手中兵器。就像一头受了伤的凤凰,在阳光下,缓缓张开了骄傲的火焰翅膀。
阿速人又上来了,毕竟是职业强盗,他们对阵前战术调整这种事情驾轻就熟。发现红巾军主动放弃了车墙之后,很快就停止了没有意义的朝空地上投掷链球行为。重新在车墙左前方二百步远位置集结,然后以非常缓慢的步伐,向车墙正前方压了过来。
“红巾贼完了!”看到三百步外车墙后矛影晃动,赫厮阿速左军达鲁花赤赫厮悄悄松了一口气,笑着摇头。
这一仗,赢得实在有点艰难。
为了向车墙内的红巾军将士持续施加压力,他已经将身边备用的五个百人队也派上去了三个。如果在一刻钟内还未能砸烂红巾军的防线的话,将面临没有任何备用力量可派的尴尬局面。
好在那伙红巾贼先撑不住了,毕竟是一群刚刚放下锄头没多久的农夫,虽然有红巾军中难得一见的勇将坐镇,也终究输在了韧性不足上。不知不觉间,在阿速左军达鲁花赤赫厮的心中,朱八十一已经从读过几本兵书的蟊贼,汉军将门之后,上升到了罕见的勇将级别。并且随着时间推移,还有继续向上飙升的趋势。
对付一名少见的勇将,当然什么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想到这儿,阿速左军达鲁花赤深吸了一口气,发出了一个足以让他自己后悔一辈子的命令,“通知秃鲁,让他把队伍停在距离敌军百步之外,保持对车墙内的威慑力。给副都指挥使朵儿黑下令,让他带着麾下的五个百人队,还有那三个右翼的弓箭手,立刻冲上去,打开车墙!!他麾下带的是生力军,没有理由放在别人后面!”
“是!”亲兵们大声答应着,用战鼓和彩旗,将最新命令传遍全军,“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正在发愁接下来该派哪支队伍上前接受红巾贼的垂死一搏的左千户秃鲁听到,立刻拉住了马头。转过身,冲着麾下所有人喊道:“停下,整顿队形,距车墙一百步内替朵儿黑大人掠阵!!”
“停下,停下,左千户有令,我等停在这里,替朵儿黑大人掠阵!”众亲兵闻听,铁青的脸上立刻露出笑容。策动坐骑,将这个英明体贴的命令以最快速度传了出去。
先前的战斗中,秃鲁指挥的左右两翼骑兵和后续派上来的三个援军百人队,伤亡也接近七百人,相当于总人数三分之一。完全是依赖严苛的军法和骨子里作为职业强盗的骄傲在苦撑。此刻听闻最后一击交给别人先来进行,将士们非但不觉得沮丧,反而一个个都把悬在嗓子眼儿出的心脏放回了肚子里。在马背上坐直身体,一边用靴底儿擦拭着弯刀,一边紧张地观起战来!
只见车墙正前方一百步左右,所有士兵都在副都指挥使朵儿黑的命令下,翻身跳到了地上。一只手拔出弯刀,另外一只手,则用力拉住了战马的缰绳。
这是一个标准的骑兵步战动作,牵在手里的坐骑,可以为骑兵驮着长枪、盾牌和弓箭等武器,以便随时替换。此外,战马的身体也可以充当肉盾来阻挡对方的羽箭漫射,为自己的主人创造躲避之机。
先前分散成簇的弓箭手们,则缓缓集结成排。汲取上次被车墙内怪异武器当靶子打的教训,他们彼此之间不敢靠得太近。在距离车墙五十步的位置上,就重新分散成左右两部,给后面的骑兵让开最中央的通道。然后随着百夫长的一声令下,举起角弓,将随身携带的最后几支羽箭,一个不落地射向了红巾军的头顶。
“举——盾!”“摆——矛!”“低——头!”对于远距离射过来的普通羽箭,红巾军的各位百夫长经过长达一个多时辰的打击,已经总结出了一套非常完整的应对经验。纷纷扯开嗓子,抢在羽箭抵达之前,将对不同兵种的不同命令喊了出来。
挡在所有他前方的刀盾手立刻侧着身体,将盾牌举过了头顶。紧跟着,长矛手将矛举直,以左右四十五度角来回晃动。位置稍稍靠后的掷弹兵则低下头,用铁盔的顶部对准斜前方。
“叮叮当当”越过七十多步的远的羽箭,与盾牌、枪矛和盔甲相撞,发出雨打芭蕉一般的声音。阿速弓箭手在此之前每人至少都开了十四、五次弓,手臂已经没有力气将弓臂再度拉到全满。射出的羽箭与盾牌、矛杆或者盔甲相撞,立刻软软地落在了地上。偶尔有一、两支撞大运般射中了铠甲的缝隙,也没有力气扎得太深。受伤的红巾将士咬紧牙关,站在队伍里一动不动。。
“鞑子没力气了!”“鞑子软了!”“这种箭,给老子挠痒痒还差不多!”什么将带什么兵,朱八十一是个大咧咧的性子,麾下的士卒们也以没心没肺者居多。察觉到迎面射过过来的羽箭威力大不如前,纷纷扯开嗓子,自己给自己打起气来!
“哈斯,带着你的百人队,上去把车墙搬开!”被自家弓箭手的表现气得两眼冒火,副都指挥使朵儿黑摆摆手中阔刃短剑,大声命令。
“弟兄们,跟我上!!”百夫长哈斯立刻松开战马的缰绳,从马鞍后取下一面圆盾抓在左手中,弯下腰,快速朝车墙冲了过去。
“冲啊!冲上去,杀光他们!”整整一百名阿速人学着百夫长哈斯的模样,一手举着圆盾,一手举着短剑,呈分散队形涌向车墙。
红巾军中有弓箭手,有那种会喷弹丸的铜管子,所以阿速士兵们彼此之间都保持了足够的距离,并且用盾牌死死护住自己没有铠甲遮挡的面部。然而,事实证明,这些动作纯属多余。正在全心应对羽箭攒射的红巾军将士,根本没功夫理睬他们的冲锋。就站在原地,任由这一个百人队完完整整地扑到车墙上。
“红巾贼吓傻了,每个什一辆车,立刻推开!”百夫长哈斯心中大喜,举着盾牌,向麾下士卒招呼。
“呯!”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连老黑手中的抬枪喷出一股黑烟。紧跟着,百夫长哈斯的脑袋像烂西瓜一样炸来,红的白的落了满地!
注1:关于徐达。正史上的徐达,原本就是个战争中成长起来的统帅。早年只是个放牛娃,同乡朱元璋回乡招兵,才加入了红巾军。然后逐渐从战斗中脱颖而出。
注2:剧透一下,重九和重八,肯定不是一个人。但两人也不是完全没有关系。
第六十六章 爆发
“啊——”阿速人吓了一跳,立刻举着盾牌藏到了鸡公车下面。两股战战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第二次轰鸣声。几个胆大的探出半个脑袋偷看,只见先前喷出黑烟的那个细长管子,被其主人倒过来竖在地上,正拿着一根棍子朝管口处来来回回地猛捅。
“赶紧推车,那个东西需要擦干净了才能用第二次!”几个牌子头像发现了惊天秘密般,高喊着,命令麾下士兵继续执行任务。百户大人稀里糊涂就被打爆了脑袋,如果完成了任务,他们这个几个牌子头还有机会向上补位。如果完不成任务就逃回去,按照军律,几个牌子头都该被处斩,脑袋要在旗杆上悬挂三天才能跟尸体缝在一起。
“推,一二,用劲儿!”在己方的弓箭手的掩护下,阿速士兵们丢开圆盾和短剑,齐心协力推动鸡公车。这种在中原百姓手里就像玩具一样的东西,对于他们来说,却重如泰山。十个人对付一辆车,累得咬牙切齿,才勉强将装满了铜锭和铁块的鸡公车移开四五尺距离。
“甲子队,车墙正前方,投弹!”刘子云看到机会,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命令。早已等待多时的掷弹兵立刻点燃引线,将手雷奋力朝车墙丢了过去。还没等手雷落地,弯腰推车的阿速士兵已经发现不妙,调转身体,撒腿就逃。
“轰!”“轰!”“轰!”“轰!”三十多枚手雷贴着车墙前后爆炸,将逃得最慢的十几名阿速人送上了西天。另外三十多枚手雷则像示威一般,慢吞吞在地上冒着烟,打着转,东炸一个,西炸一个,没完没了!
“蠢货,废物!”近距离观看了属下所有举动的副都指挥使朵儿黑被气得七窍生烟,抡起短剑,一剑一个,将带队逃回来的牌子头接连砍倒了仨,才勉强恢复了冷静。用血淋淋的刀尖朝车墙后一指,大声咆哮,“蛮都、胡力赤、汉斯,你们三个带着各自的百人队直接冲进去,将红巾贼杀散。其他人,全给我压上去推车!”
说罢,松开了战马的缰绳,身先士卒,朝车墙扑了过去。
正所谓一将拼命,三军振奋。见到副都指挥使大人亲自带着侍卫冲上去了,几个被点了将的百夫长不敢怠慢,立刻带领着各自的队伍朝车墙猛扑。转眼间,就扑到了目标附近,或者翻身跳上车墙,或者从红巾军预先留下的通道鱼贯而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朱八十一的帅旗。
整个过程中,朱八十一都没有下令反击,也没有命令掷弹兵做出任何干扰动作。只是将杀猪刀握在掌心,手指不停地曲曲伸伸。
他在计算时间,尽量给徐达创造将对方主将斩首的机会。如果偷袭不成,也要把握好最佳反击点,打敌军个措手不及。
近了,近了,眼看着带队的一名百夫长距离自己已经不足十步。猛地一挥手,他将杀猪刀向前指去,“放!”
“轰!”“轰!”“轰!”三门填了散弹的铜炮,同时喷出一团死亡之焰。十步的距离,相当于顶着前冲而来的阿速士兵胸口开了火。冲在最前方的百夫长蛮都和与他并行的十几名最勇敢的阿速武士,被打得直接倒飞了回去。胸前的铁甲千疮百孔,血浆和内脏碎片同时喷涌而出!
“啊!”谁也没想到一炮之威,竟锐利如斯。正在顺着通道往车阵里钻的,和正在努力翻越车墙的阿速士兵全都愣住了,两眼盯着尚在冒烟的炮口,一时间竟茫然不知所措。
朱八十一要的就是这一个瞬间,立刻迈动双腿,带头扑了下去,“杀鞑子!”
“杀鞑子,杀鞑子!”所有刀盾兵、长矛手、掷弹兵和刚刚拿起武器的辅兵,就像山洪一样突然爆发。紧跟在朱八十一身后,呼啸着扑向正在发愣的阿速军。转眼间,就把跑在最前排的数十人捅翻在地,然后直接踏成了一堆肉泥。
剩余冲进车墙里的阿速人,在一名百夫长的指挥下,背靠着车墙列阵。给其头顶上的同伙,创造继续翻越进来助战的机会。朱八十一踢开挡在面前的尸体,怒吼着冲了上去,刀尖处寒光闪烁,直奔百夫长的左胸。
百夫长胡力赤被吓了一跳,旋即从来人招数中看到了无数破绽。侧转身,左手盾牌用力一推,就将刺过来的杀猪刀挡了开去,随即右手利刃快速横扫,“铛——!”
预料中的血肉横飞情况没出现,利刃扫在朱八十一的板甲上,砍出了一条深深的口子。随即被内部的软牛皮衬里挡住了,无法再深入分毫。就在他用力往回抽刀的瞬间,朱八十一手中被格歪的杀猪刀突然以一个非常诡异的角度转了回来,从后背只奔他的颈窝。
“噗!”锋利的刀尖直达心脏,血一下子喷出来半丈高。朱八十一迅速推开百夫长的尸体,扑向车墙上的一条大腿。刀刃贴着大腿的根部快速向上,“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