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沒用火器“欺负”过对方,每次都是如林长枪。
千人,千枪,如墙而进。
方阵、圆阵、三角阵、鱼鳞阵、锋矢阵,所有窥探淮安的草莽,都成了第三军的磨枪石。
包括一伙从定远出來四处“打草谷”的红巾军,都倒在了枪下。只是事后孙德崖自知理亏,沒勇气承认。而徐达也装作不知道对方身份而已。
细算下來,王保保这次,已经不知道是枪阵的第多少次发威。甚至连探马赤军在初次遭遇打击之后,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徐达都了然于胸。
这些职业强盗,在战斗力远远高于他们自己的对手面前,表现其实并不比土匪山贼好到哪里去。
他们一样会紧张,一样会不知所措,一样会在绝望之中,做垂死挣扎。
但是,等待着他们的结果也必然是一样。
又一名探马赤军将领,带着几十名亲信,嚎叫着冲上前來。盾牌护住自家要害,弯刀舞得像一团雪。
他只有两只眼睛和一张嘴巴露在外边,嘴里的大黄牙上还沾着血丝。
徐达深吸一口气,长枪迅速捅出。直奔黄褐色的牙齿。雪亮的枪锋快得如同一道闪电,刺进对方的嘴巴,从后脑处露出半尺长,然后将尸体甩向半空。
徐达迅速收回长枪,然后再度刺向下一名对手的小腹。那人手中提着一面的圆盾,从半空中扑下來,试图将他一刀两断。然而,由于跳跃的动作太大,将小腹最下部暴露在了盾牌外边。
徐达知道自己只有一弹指的机会,所以沒做任何犹豫。
雪亮的枪锋迅速捅了进去,对方手里的弯刀,也刚好來到了他的头顶。
身边的另外一杆长枪,“咚”地一声,恰恰刺在了此人手中的盾牌中央,将此人的所有动作,定格在了半空之中。
下一个瞬间,徐达和身边的同伴齐齐将手中长枪外甩,将尸体甩出了半丈多远。他们沒时间耽搁,他们必须用尽快速度,打垮正前方的敌人,然后才能去迎战來自侧后方的伏兵。
“噗…”蒙古将领保力格的尸体落在松软的河滩上,血浆溅起老高。
尸体周围,再无一个站立的人影。
整个淮安军三角阵的正前方,敌人一扫而空。数不清的探马赤军将士,乱哄哄地向两侧退避,唯恐成为铁三角的下一个碾压目标。
“¥#……amp;,#%¥!”更远地方,有一名年青的将领,正操着他不熟悉的语言,大声收拢队伍。
徐达知道此人就是王保保,探马赤军的主将。
徐达听不懂对方在喊什么,却能判断出,此人正在招呼从侧后方从冲过來的两支埋伏队伍,加紧发动进攻。
徐达轻轻地摇了摇头,推开护面铁甲,将一枚沾满了血的铜哨子,塞进了嘴里。
“吱…………………”铜哨子发出刺耳的咆哮,紧跟着,他猛地一转身,将长枪指向了从左翼杀过來的脱因帖木儿。
整个铁三角迅速转动,以最锐利的位置,对准了新的一波敌军。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单调的节拍又响了起來,连绵不断。
铁三角由纵转横,对着脱因帖木儿所统率的生力军,缓缓迎了过去,不疾不徐。
他们身后三百步外,则是贺宗哲所率领的另外一支伏兵。一边迅速靠近,一边大喊大叫,唯恐别人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然而,三角大阵中,却沒有任何人回头。
第十六章 血祭 中
由于前几天那场洪水來得太突然,淮安第三军在仓促朝山区转移时,丢弃了绝大多数辎重。
所以将剩余的盔甲都拆零散了,才能勉强满足一千多名老兵的基本需求。
除了最外层的两排之外,其余人都是前胸罩甲,后背裸露。
并且也不完全是板甲,相当一部分人,胸前穿的是临时从友军手里借來的荷叶甲和扎甲。身后,则除了一层单薄的军服之外,一无所有。
然而,他们却放心地,用后背对着包抄过來的另外一伙探马赤军,毫无畏惧。
因为,他们看到,自家的战舰已经靠近了河岸。看到了当先的那艘仿大食三角帆船上,悬挂着一面耀眼的红旗,还有旗面上,那颗硕大的星星。
那意味着,船舱里坐的是他们的主公,他们的神。
虽然朱重九非常不喜欢,大伙把他当作神棍。然而,在绝大多数淮安军将士眼睛里,他就是转世弥勒,就是他们的神明,值得他们一生追随,一生崇拜。
是他,在他们濒临饿死的时候,给了他们第一碗热粥。
是他,告诉他们男儿走在世上,需要挺胸抬头,不用向任何人跪拜。
是他,给他们军饷、荣誉,还有土地。让他们从此可以直着腰,像个男人一样活着,像个男人一样养活自己的老婆孩子。
是他,亲口告诉他们。这一切是他们早就应该得到的,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原來沒有得到,只是因为无耻之徒掠走了他们的财富而已。
是他,带领着他们从一个胜利,走向下一个胜利。
是他,让他们活得像个人样,所以,宁愿死得也像个人样。
所以,他们愿意追随他,为了一个自己根本看不懂的目标血战到底。
哪怕他们当中很多人,永远不可能亲眼看到目标的实现。
所以,他们愿意将后背交给他。
尽管,他们不知道他凭借什么手段,去阻挡那呼啸而來的三千探马赤军。
答案,很快就出现了。
“轰、轰、轰、轰…”最先靠近河岸两艘战舰,侧过船身,冲着第三军身后三百步的位置,迅速來了一轮接力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