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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克街17号是一栋年久失修的破楼,由于在这里租上一间房子的价格低廉,居民之中瘾君子和流氓混混占了绝大多数,乔纳德就是在这栋楼里被发现死在卧室的地板上,胸部、腹部被利器刺伤,初步鉴定失血而亡。
如果不是住在他楼下的小混蛋发现血渗到他家的天花板,并且沿着见鬼的吊灯往下流,倒霉的乔纳德现在还躺在只有零下六度的地上。
“一群蠢货。”
还没走进案发现场,唐净都已经等不及责怪昨天那拨人的敷衍随性,尸体在搬运过程中造成的痕迹,把许多重要细节都给破坏了。
阿尔弗雷德不明所以,探头往左右看看,疑惑又自觉地道:“如果你想骂人,其实这里只有我一个。”
唐净都没有搭话,蹲下去观察凝固后变黑变暗的血滴之间,夹杂着零星几点保持艳红的地方。
“给局里打个电话,叫人去曼林区,凶手是他前妻。”
从进门到现在不超过两分钟,阿尔弗雷德甚至还在想唐净都骂的人究竟是谁,听到这个命令后,他整个人还是懵的,“等等,为什么你这么快就能下定论?”
他边问边随着翻开随身携带的大号笔记本,上面记录着他经手的第一起命案,也就是眼前这一起案件的所有疑点。
见他态度认真,唐净都还算满意自己没挑错人,于是在这种尸气熏天的环境,也能拿出难得的耐心准备回答,无论问题多么白痴。
“第一个,根据乔纳德自由记者的身份,还有他通过不正当手段获取新闻并对当事人进行敲诈勒索的行为,可以推断他树敌无数,为什么你将目标嫌疑人锁定在一个离异的单亲母亲身上呢?她还有一个四岁的孩子。”
唐净都倚靠着墙壁,在阿尔弗雷德认真讲述的时候,他的目光始终定格在对方脸上,由于这不是一个难以解答的问题,他的注意力就放在对方明亮清澈的蓝色眼睛、轮廓挺拔优雅的鼻子、两片薄而血色充沛的嘴唇,还有虽模样好看但是叫人一眼就能看出主人没有经受过多少苦难的下巴。
“陌生人不会带进卧室,这一点我们是否可以达成共识?”
阿尔弗雷德正想点头,想起什么似的,忽而蹙起眉毛,“可……我到现在都只知道你的假名。”
唐净都显然没想到对方会拿自己当例子,他依旧保持抱肩的姿势,不过跳动的手指说明他确实处于意外之中,“严格来讲,我们只在沙发上做爱,说真的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我弄到床上,沙发套和床单,我不得不给你们楼的洗衣房交了两份钱。”
“等等,”阿尔弗雷德略带疑惑地打断道:“你还帮我换了床单?”
“毕竟没人想碰性工作者碰过的东西,”唐净都戏谑地瞥了他一眼,故意说些阴阳话调侃他,“那上面一定充满了病毒。”
天,他们又争论起这个问题来了,阿尔弗雷德不想听他说自己是个男妓,或许每个人都有秘密,可是直觉告诉他对方并不愿意。
“昨晚在巷子里,其实你才是嫖客对吧?”
“别给我扣黑锅,”唐净都不想就这个问题再做争论,“死者遇刺时正面朝向凶手,如你所见,熟人作案。至于为什么是他的妻子,根据伤口推测出来的凶手身高、体重、性别没有参考价值,因为我们这有个刚毕业的呆瓜根本不会看。那么关键的证据是什么呢?曼林区的罗南街被划进整改区,重新漆了步行道,天太冷红色涂料没干透,你仔细瞧瞧死者的鞋底没有油漆,那么地上的涂料是哪里来的呢?”
阿尔弗雷德暂时想不到反驳之处,继续问下一个疑点,他避开地上凝固的血块,走近衣柜指着最下面用来放内衣裤和袜子的抽屉问,“这个呢,这个你怎么解释?抽屉打开,上面还有血手印,绝对是犯罪嫌疑人在翻找财物时留下的。”
“这是死者的手印。”
“不合逻辑,”阿尔弗雷德忙从笔记本里撕下一页,上面画着他根据现场作出的平面图,拿给唐净都看,“死者面朝下倒向窗户的方向,而衣柜在门附近,如果像你说的,手印是他自己留下的,那为什么他遇刺后的第一反应不是救命,而是去衣柜里拿东西,再往窗边爬呢?”
“这一点我并不关心,好在我们的工作仅仅是抓住凶手而已。”
窗台上摆着一个套娃,唐净都走过去拿起来,入手冰凉,漆面斑驳,看样子已经有年头了。
一个辗转各处,频繁改变住所的自由记者,竟然一直带着这个,真是稀奇。
他小时候家里也有一个,父母去俄罗斯出差带回来的,如今那个娃娃估计和自己一样,早就不知所踪了。
阿尔弗雷德以为唐净都有什么新发现,末了只是盯着这个套娃看了半天,“怎么了?”
“没什么。”唐净都把套娃放回原处,推开窗户,新鲜的冷风鱼贯而入,他从死者遗留在床头的烟盒里随手抽出一根,对着落完所有叶子的灰色树丛点燃。
“你吸的是,乔纳德先生的烟?”
“我刚才问了,他默认可以。”
', ' ')('阿尔弗雷德震惊到咋舌,“……吸烟有害健康。”
唐净都看着窗外,无所谓道:“吸一根烟就能少活几分钟,何乐而不为呢?”
这是什么话,阿尔弗雷德伸手就要去夺。
“我说,”唐净都微微一偏躲开了,语气介于平和与愤怒之间,厉色警告他道:“如果在床以外的地方对我动手动脚,我就废了你。”
正当阿尔弗雷德还在判断这句话有几分真假的时候,唐净都装不下去似的忽然笑出来,依旧望着衰败的街道,自言自语道:“就算你真的很棒也不例外。”
中午吃饭的时候,前去逮捕乔纳德前妻的同事传来消息,他们在她家里找到了她,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我还是不能接受。”阿尔弗雷德撂下餐叉,金属与陶瓷器皿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不明白的你可以去问她,人已经在去警局的路上了。”
“我不能接受你骗我。”
经过这一个上午他终于确定,唐净都是个不折不扣的专家,极其迅速地解决了福克街的案子,现在甚至直接在餐桌上看起另外一起案件的资料来了。
餐厅里人声嘈杂,即使有人郑重其事地说些什么,坐在对面的人还是可以装作没听见。
唐净都不是没遇见过纠缠他的嫖客,不过他们的理由都下流多了,像阿尔弗雷德这样一直劝妓从良的还是第一个。
他将手肘立在桌上双手交握,摆出想要认真交流的架势,“骗你的人多了,这里一杯普通的咖啡只要三美元,他收了你五美元,你怎么不去找他的茬?”
“什么?”阿尔弗雷德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往柜台的方向眺一眼,点餐时那个老板明明对他微笑来着,笑容朴实又和蔼,怎么会?
不能被带偏,眼下还有更让人生气的事,想到这阿尔弗雷德摆正身子,嘴硬道:“骗钱可以,骗感情不行。”
这下轮到唐净都诧异了,“什么感情?”
阿尔弗雷德神色认真而迫切,身体微微前倾,像是在诉说一个秘密一般小声道:“我了解你们的文化,一起睡觉意味着两个人可以相守一辈子。”
“我的天呢,”这话说的,唐净都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思来想去,他十分为难道:“如果那样的话,一栋房子可能住不下。”
阿尔弗雷德的脸瞬间变得通红,“你怎么能说……!”
“嘘,”唐净都觉得好笑,努力忍住后打断对方即将脱口而出的说教,“等会跟我去趟物证科,我想知道昨天那群笨蛋从死者家里拿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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