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着的人一个紧挨着一个,人挤着人,包也挤着人。
这车站点多,走走停停,车厢内的人们早就被漫长又烦闷的旅途搞坏了情绪。
过道上一个没买到座位的女人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和那些背包拎袋的返乡人挤在一起。
挤来挤去,小孩子并不老实在妈妈的怀里,一会翻身一会伸腿,孩子的脚不小心踢到了旁边的一个中年人的头上,中年人骂骂咧咧的吼声很快就吓哭了孩子。
女人一边跟中年人道着歉,一边赶紧安抚哭着闹着大叫着扰了全车人的孩子。
可即使女人无论怎么向周围人赔不是,孩子不断的啼哭声还是让车厢里本已心情烦躁的人们怨声不断。
“你好。”妙瞳朝女人摆了摆手,看女人忙乱地没有看到她,她又提高了音量喊了几声,“你好!你好!”
女人抱着孩子,看向李妙瞳的时候已经满头是汗,女人的脸因为歉意和众人们的埋怨声涨的通红。
“你好大姐,你来我这坐吧。”妙瞳招呼道。
“不不,那咋好意思啊,这座位可金贵,你好不容易买到的坐票,我不用……”
“你别客气了,坐下哄哄孩子,孩子太挤了不舒服肯定是闹腾的。”妙瞳一边说,还半站起身拉了下女人的手。
女人不好意思地把孩子往上举了举,朝妙瞳的座位挤了挤。
“那……那就谢谢你了,俺家孩可能是困了,闹觉了……”
“大姐,你快坐下吧,抱孩子睡会,你也休息会。”
女人连着弯腰道谢道:“谢谢你了,俺再两站就下了,俺就坐一会就好,谢谢了~”
安置母女坐下后,妙瞳挤过人群,跨过地上大大小小的蛇皮袋,走出车厢。
车厢里吵杂的说话声,孩子的哭闹声,混着李妙瞳那乱七八糟的心思,她揉了揉太阳穴,在车厢连接处的门边停下,靠在那金属墙壁上。
和车厢内的燥热不同,这里凉风从不严实的车门缝里透进来,车轮和铁轨碰撞的轰隆声在这个金属回廊里听的格外清晰。
妙瞳拍拍自己热乎乎的脸,看着窗外单调的画面快速往后闪过,心里又惦记起陈汐。
自打小起,陈汐就习惯把烦心事都跟妙瞳说,性格阳光的她总是藏不住事,也总是担不住事,但凡有点烦恼,就会扰得她忧虑不堪,而李妙瞳也习惯地成为她的主心骨和坚实后盾。
在两人亲密后,这个习惯更是如此。
妙瞳习惯被陈汐依赖,也喜欢被陈汐依赖着。
多少次她给陈汐出了主意,她帮陈汐疏导心情,她把不开心的女孩搂在怀里,看着她慢慢露出笑容,这是她能为陈汐做的。
可遇到了父母离婚这么大的事,已经过了快半年,陈汐却始终自己压在心里,不提也不表。
听到这个消息时陈汐是受到了多大的冲击?她会想些什么?她没跟我说那她怎么去排解?会不会做了什么傻事?
妙瞳不由地去猜想陈汐究竟经历了怎样的半年……
一辆对向而来的火车在窗边飞驰而过,呼啸声瞬间冲进耳朵。
耳鼓被轰响,刚才那些杂乱的思绪也一下子填满了女孩的头脑。
十几秒后,两列火车交错驶过,那些混乱又一秒被抽离,原本听到的铁轨轱辘声此时居然显得软弱又清脆。
回想这半年来陈汐信里鲜少表露的开心,以及每个月打电话时不经意的一次次叹气,李妙瞳就生气自己的后知后觉。
她怎么就没留意到那些呢,怎么就只留着陈汐一个人去承受这些呢!
她靠着冰冷的铁皮车门,闭着眼睛皱起了眉,开始想到陈汐到底能怎么去消化这个巨大的变故呢?
父母离婚的原因陈汐没有说,可在一起相濡以沫那么多年的夫妻都能离婚,那她和陈汐这样的关系……
这些坏念头刚冒了个头,就被李妙瞳压制了回去。
可是念头就像颗种子,只要想了它就开始存在,即使强制着不想,它也不会消失,恐怕还会趁着思想的防备不强时出来作恶。
回到陈家离婚的事,妙瞳又想起暑假期间陈汐说身体遇到些小状况,这个小状况现在恐怕也问不出具体了。
在整件事情上,陈汐有别于以往的表现让李妙瞳惴惴不安,她更因为自己的愚钝而懊恼,握成拳的手使劲锤打在车门上,偶尔经过的列车员不住地朝她看过来。
妙瞳沮丧地把额头靠在车门的玻璃上,轻轻地在窗户上呵了一团哈气,又抬起手勾画着。
如果没有这些事,此刻两个人可能正在什刹海滑着冰推攘说笑着,谁又能想到变化会如此之大如此之快。
窗外的光影刷刷地从那白蒙的水汽上的图案间穿梭而过。
女孩又呆了一会才慢慢返回车厢,玻璃上陈汐的名字和一颗颗小小的心慢慢变淡,然后消失。
—
“妈!爸!俺二姐回来了!”
李传宝提着妙瞳带回来的袋子跑进屋里,朝二老喊着。
随后便是李妙瞳踩着他的脚步,掀开厚厚的门帘进了屋来。
“妈。”妙瞳朝从里面迎出来的黄三妹叫道。
“诶,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黄三妹笑着过来接过妙瞳手里的口袋。
“你爸在西屋呢。”黄三妹朝妙瞳说着,用下巴朝西屋指了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