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愚很久没有带儿子柯思远出来吃饭了。
他很忙。
忙着开会,忙着出差,忙着应酬,忙着思考。思考如何应对眼下的种种变化。
最初的变化发生后,犹如蝴蝶效应,产生了今时今日的一系列变化。无论大小,都让柯愚毫无招架之力,只能硬着头皮接住。
和柯思远回到家后,柯愚绕开了这次单元考试成绩,小心翼翼地问儿子在学校的事情。柯思远告诉他自己被南老师选中参演抗疫主题剧,很开心。显然,南若没有把柯思远成绩很差的事情告诉他。但是今天在炸鸡店,柯愚听到了,他知道,南若口中那个拖了全后腿的孩子就是他的儿子。
柯愚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很感激南若对柯思远的保护,但是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办法,柯愚自己也不知道该有什么办法?现在就抛下一切带柯思远去北城?还是放弃所有出国……
夜里,柯愚喝完一杯红酒,又把自己泡在浴缸里,他放空大脑感受那种窒息感的到来。可是,脑海里的信息却在不断翻涌,咕嘟咕嘟,像要蒸腾。各种声音在柯愚耳边响起,一会儿是柯思远的声音“爸爸我被南老师挑中参演抗疫主题剧了”,一会儿是南若的声音“因为他拖累了一个班”,一会儿又是柯思远母亲的声音“再不走我就要疯了”……
不,不要说了,柯愚想大叫。
柯愚不喜欢孩子,也没想过要孩子,柯思远的到来纯属意外,他就是那个最初的变化。
柯思远的到来打乱了柯愚人生所有的计划。
柯愚和他现在法律上的妻子、柯思远的母亲杨依,是南方药科大学的同学。柯愚学制药工程,杨依学生物医学工程。同是南方药科大学的王牌专业,同是两个强势又理性的人。他们相识在一场校辩论会上:“安乐死是否符合人性”,柯愚是正方认为安乐死符合人性,杨依是反方认为安乐死不符合人性。场上的唇枪舌战后,两人比对彼此锋芒毕露嘴不饶人的样子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顺理成章的从对手变成了恋人。
事实上,两个同样强势的人恋爱并不容易。
当甜蜜期分泌的多巴胺褪去,柯愚和杨依的争吵时常发生。他们都不想困囿于婚姻,更不想制造出一个生命,把自己的一生捆绑在那个新生命上。他们一个一心想去米国继续生物工程研究,一个一心想去制药大厂公司打拼,但彼时的他们又做不到和家庭乃至整个环境对抗。对抗失败的无力,加剧了他们的争吵。杨依大骂柯愚脑筋封建大男子主义,柯愚说杨依自私自利丝毫没有共情能力。他们在最好的年华相爱,也在最好的时光伤害彼此。直到他们共同制造了一个意外,打乱了他们所有的计划,杨依怀孕了。
他们在要与不要这个生命之间徘徊了很久。最终因为人性那份繁衍的自私,所以他们决定留下这个生命,甚至还想让它替自己抵挡来自父母和观念的压力。于是两个极端自私又自我的人,不得不结婚,生下这个孩子。
柯思远的出生带来了一系列变化,杨依不得不终止学术研究,柯愚不得不打消去大厂的念头。一个要把精力放在生产照顾孩子上,一个要想着怎么挣钱养家。
他们发现彼此都变了,变成了从前最厌恶最鄙夷的样子。婚后他们的争吵反而少了,不是和解而是他们连话都懒得说了。他们活在曾经最恐惧的生活中,他们真的把自己困囿在婚姻里了,逃不开、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