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愚这晚难得睡了个好觉。
浴缸里的热水再次浸泡着他时,他没有感到之前那种压着他喘不过气的疲惫,就只是真的泡了一个轻松的热水澡。
那个如鬼片的女人手臂没有出现,那个像是从水底冒出的女声也没有出现。
但是柯愚的脑子里全是南若:她说话的样子、笑的样子,和她的声音。
柯愚撇不开甩不掉,他坐了起来,甩了甩头发上的水。
他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这样想着一个女人了。
上次是什么时候?或许还是在大学时,和杨依刚谈恋爱的时候。
杨依、南若……
他和杨依已经名存实亡的婚姻或许应该尽早结束了。跨国办理离婚应该很麻烦吧。不过柯愚不怕麻烦,他已经有太多无法解决的麻烦了。
在得知柯思远有阅读障碍后,柯愚犹豫再三,还是打电话给了大洋彼岸的米国。结果和他预想的差不多,他法律上的妻子,儿子的亲生母亲,听完的第一反应是让他赶紧带孩子一起来米国,这里环境更适合。
如果杨依没有离开,或许柯愚愿意倾家荡产带着柯思远和杨依一起出国。但是杨依离开了,留下他一个人带着孩子,那么,即使柯愚知道出国是最好的选择,他也不会让柯思远去米国找杨依。
柯愚曾反复想过这个问题,是他该死的男性自尊心作祟,还是他痛恨杨依的决绝和狠心?他觉得两者皆有。
床头上的那本《小王子》,柯愚反复看了很多遍。这本书现在被列为童年必读经典,柯愚觉得可笑。这明明是本讲人生、讲人性的书,小学生怎么可能看得懂呢?
每次看到书中的玫瑰,柯愚都会想到杨依,他觉得杨依和玫瑰很像。这种像不是指外貌或者气质,实际上如果要用一种植物形容杨依,他觉得是竹:只要温度适合它会一直长在那里,看似不温不火不争不抢,但转眼间就长成了一片竹林。但是剥开外貌气质的表象,杨依的内核和《小王子》中的玫瑰一样,高高在上,“自封女王”,明明和所有人一样,但她很高傲。或许她的确有高傲的资本,她在专业上的能力和建树,远超于柯愚。他也的确在大学时被那样的杨依吸引。可是,和这样一个高傲的女人走进生活、踏入婚姻实在是种折磨,太累、太压抑了。
他更渴望找到一只他的小狐狸,就像书里,小狐狸对小王子说,请你驯养我吧。然后,他就成了她的独一无二,她成了他的唯一。
柯愚看着看着就睡着了,一觉到天明……
南若最近心情不错,虽然居家线上课又延长了一周,但她不在乎。她已经习惯了每天去柯愚家辅导柯思远学习。
柯思远在她用了北城师大儿童阅读障碍工作室的那套干预方法后,认字、识字的水平提高了很多,这让她十分开心。她曾经对教会柯思远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但经过这两周的教导和陪伴,她看到了柯思远的进步,南若激动地想哭。
那天南若让柯思远把最近学会的字写给柯愚看,柯愚简直不敢相信。他看着柯思远,又看了看南若,看到她脸上那弯弯的笑眼和弯弯的嘴角,心里涌上了一股暖流。
他回想自己的婚姻,如果不是意外有了柯思远,他和杨依或许不会这么早结婚,或许可能就不会结婚。他们都是强势的人,实在不适合在一起生活。婚后的冷漠,磨灭了柯愚对一切婚姻、家庭的向往,他一度认为婚姻的本质就是压制人性,用一种最基础的道德圈住一对男女。
但是眼前的景象,让柯愚恍惚了,这不是就他曾幻想的幸福家庭吗……
虽然他不喜欢孩子,但是这个生命既然来了,他依然会尽到一个父亲应有的全部责任。只要他转过身,看到他身后站着他爱的人,在他疲倦时、彷徨时、痛苦时给他一个温柔的微笑和拥抱,或者再轻声说一句“别怕,我在”,柯愚就会觉得全身重新注满了能量。
可笑的是,他孩子的母亲不是这个人。反而,他孩子的老师,好像给了他曾梦寐以求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