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掩面而难以置信,终归室中,失神伏地于榻,半晌涕泣而起。孰能料吾等结发多年,今夕她竟如此待吾。吾复细思之,觉实不可责于她,究其源仍在奉家。念及彼竟犯此大过,吾泣思,究竟何孽所造?
吾于室中枯坐竟日,临暮将临,吾妻终遣一侍从召吾往婃?观刑。途间侍从告吾,史家震怒,于贱人口中问无所获,遂遣之归,求连家给一公道。吾心若浸于冰水之中,深晓奉家不得存矣。
及至婃?,门口众多侍从大哭,苦痛哀嚎,无数板子落于其身,下体鲜血淋漓。侍从挡于吾前,曰:“求主婿莫污眼。”
婃?内火光荧荧,族姥列于两旁,面容端肃,皆腰杆挺然,眼神寒厉,目光灼灼,紧瞩那犯错之人。其氛沉凝,宛若寒霜凝结,令人悚然胆寒。
奉家被强押而入,其双腿痿软,几难立稳,仆倒伏地,面色惨然若素缟,欲哆哆嗦嗦哀求,然无人予之理会。
以吾竭力强承众人纷然投至之异样眸光,足步沉缓凝重,徐缓徐行步入婃?,继之毫无迟疑,屈身屈膝,跪于其旁。
执事者燃香烛,奉婃训于案上。吾妻起身,语言严肃:“婃姥在上,今吾此下贱之子,行此恶端。于上,愧负祖宗盛德,污其高洁清名;于下,负族亲殷望,致其蒙垢受辱。于公,悖邻里笃信,败风坏俗;于私,亏妻痴心,辜其深情。于情,负友之信,伤其肺腑;于理,违道德常纲,乱其伦序;于贞,毁自身清誉,失其节操;于顺,逆男子良善,扰其安宁;身为儿弟,更牵累兄弟,损其名节;于母,羞其颜面,伤其慈心;于男,坏世间诸男子名节,误其终身。如斯不忠不义、寡廉鲜耻、丧德败行之劣举,实天理难容,神人共愤也!
族规有训:凡失贞者,面刻其字,杖八十,以白绫赐死。而今贱子更是错上加错!吾身为族长,贱子不孝、不忠、不义、不贞、不顺!当于其身刻满丑事,令族中男儿引以为诫,骟其劣根,脱衣巡游三日,以正连家不徇私之清名。此间每日鞭笞十下,令汝好生反省。三日后,悬于戒楼,以警后人!
奉家面如死灰,体似筛糠,膝软而仆地,涕泗横流,声嘶力竭而求曰:“不不不……我是你的儿子,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不不不……我是男人!男人是最重要的,没了我,你们女人怎么怀孕生子?”
如此悖德之语一出,吾妻当即怒叱曰:“不知悔过,犹出此般悖德之辞,速将其拖下,赏以十鞭!”
话还未落,奉家眼神飘忽,首斜于一侧,忽神情一凝,仿若睹见某物,恍然颔首,而后表情须臾狰狞,叫嚷不止:“你怎么在这儿!对!一定是你!是你安排我到这来的!是你害老子的!不不不,你已经死了,你是鬼?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鬼?”后又忽呈痴傻模样,嘴角上扬,呵呵笑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假的,我一定……一定是在做梦,对对,这就是个噩梦……”其后,其仿若自劝之状,曰:“没错,没错,死了便好了……”言毕仰天大笑,未几复伏地号哭,周身如蛆蠕动。终为数壮者所擒,彼等挽袖,紧执其臂,牢箍其腿,咬牙切力,强拖而下。
吾跪于一侧,惧甚而不敢出声,唯俯首听从吾妻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