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平时总是有意无意做些极尽轻薄的事,但实际上他并不想要怠慢她,所以每每情深意动时都点到为止,绝不逾越,不让人进来伺候不过是不想让人看到她这幅模样,哪怕是那些丫鬟婢女也不行。在他眼中,她的所有都只有他可以独占。
衣衫悉悉索索落地的声音响起,他粗略地替她洗去满身冰霜,为她换上干净的衣物才将她放在床榻上。
桌上的姜汤差不多已经变温,他一手环抱着她,让她靠在自己怀中,用勺子小心盛着喂她。
“阿九。”他低声唤着。
徐九微其实还留有一丝意识,只是脑子里不时传来阵阵钝痛,让她根本没有多余的心力说话,她知道在照顾她的人是魏谨言,所以才会更加放任自己沉溺在昏昏沉沉中不愿醒来。
听到他低低的声音传入耳中,诱哄般说道:“张嘴,先喝些驱寒的姜汤。”
她乖乖张口,接着便感觉到温热的姜汤被喂进嘴里,那种怪异的滋味让她忍不住想要吐出来,还没能实行,就被人捏住了鼻子。
“听话,乖乖咽下去。”耳边有人这样说着。
半强迫的被喂了好些姜汤,徐九微最后被呛到,难受地咳嗽着。
魏谨言把瓷碗和勺子搁置到一边,轻轻拍拍她的背脊,同时不忘拭去她嘴角残留的汤汁,待到她安稳下来后才小心让她躺下。
这一切做完后他没有立即起身离开,坐在床边,安静地看着床上的女子。
外面风声呼啸,窗外的花木被吹得不断晃动,在灯光照映下在墙上留下摇曳的影子,滋生出些许不安的氛围,她静静躺在那里,因为发烧的缘故脸上泛着一抹潮红,铺撒在榻上的发黑得透出近乎墨绿色的光泽,宛如水底蔓生出的萋萋水草,让人情不自禁就想要伸手掬起。
修长的手指自她的发间穿过,碰到她的脸,她似是感应到什么一般轻轻蹭了蹭他的手,如同一只慵懒的猫。
这种极具信任和亲昵的动作取悦了他,他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她露在被子外的右手上时,眸光陡然沉了下来。
那只手本应白净如玉,掌心却多了一道狰狞的伤疤。
未免伤口感染,刚才替她换好衣服他就及时做了处理,当时只顾着关心她的情况不太好,这会儿看着那伤口怎么都觉得异常碍眼。
他没忘记,这伤是她为了保护莫蓝鸢被他的剑所伤。
“哼。”
轻哼一声,他动作温柔地将她的手放入被子下,转身走到书桌前取出纸笔,很快在纸上写下一连串药名,头也未抬冲着本应没有外人的房间说道:“去抓药熬好,等她醒了就让她服下。”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微微开启的窗户轻轻晃动了下,紧接着书桌前就多了一道曼妙的身影。
“哎呀,还亲自写药方这么用心,随便叫个大夫不就好了。”出现的人是魏谨言的暗卫红樱,她一手拎起那张药方,一手在上面弹了弹。
“林遥和湛清的事可办妥了?”无视她的调侃,魏谨言平静地问道。
“万事俱备。”
对待正事,红樱倒是难得收起满脸的玩笑之意,肃然应道。
侧首看向床榻的方向,看着徐九微陷入沉睡未醒来,魏谨言叹息一声:“我要先出去一趟,接下来阿九这里就交给你了。”
“主子吩咐,红樱自当竭尽全力。”红樱愉快地回道。不用跟着去掺和外面即将掀起的血雨腥风,对红樱来说简直不要太好。
没再说什么,魏谨言最后看了床上的人一眼就出去了。
房门很快关上,红樱没骨头似的懒懒往旁边的软榻上一靠,百无聊赖中,她想起魏谨言之前撑着伞出去,原本好像就是打算去接徐九微的,谁知道她很快就自己回来了。
表面上看着魏谨言放任徐九微跟着莫蓝鸢到处跑,实际上自从来到浔阳城那天开始,红樱就一直跟着徐九微,暗中保护她,所以魏谨言才会知道她昨夜与莫蓝鸢见过面。她奇怪的是在破庙里发生的事。
莫蓝鸢看起来明显是打算让他那冰块脸侍卫抓住徐九微,结果韩冰前脚刚出破庙,后脚就被莫蓝鸢叫住了,这一切让守在暗处的红樱完全不懂,甚至暗忖着莫不是自己被发觉了,所以莫蓝鸢才选择干脆利落的放弃?
“真是帮莫名其妙的人啊。”
想不通就懒得再想,红樱啧了啧舌,悠闲地晃着腿,打算就这么等到徐九微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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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西将军这两日一直觉得心绪不宁。不,应该说从来到这座浔阳城后他就觉得陷入一种不安的情绪中。这种不安在傍晚雪停之后,到达了最高点。
这次与敌军的交战是在明日午后,平西将军看着满地银雪,正思忖着是不是再去检查一下军中上下的事务,以免遗漏了什么,就听到手下来报魏谨言来了。
魏谨言自从来到浔阳城后一直相当闲适,每日里除了去这里看看那里瞧瞧,看样子就没有做其他,几番都看得平西将军颇为不平,转念想到皇上临行前的嘱托,那种不舒坦就很快消散。
皇上的命令是让凌安王不能接触到兵权,魏谨言这样配合,说不定他该觉得高兴才是。还有另外位怀光王,平西将军想到他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要掉了,真没见过脾气这样古怪的主儿。
地牢的事现在还没有查出眉目,既然莫蓝鸢说了明日午时会前来给他个交代,应当不会食言吧。
外面的大雪已经停下,风也停了,没有人出声时静得让人觉得无端心悸,心念电转间,平西将军看着一身白衣朝大堂走来的人,起身迎了上去。
“王爷。”
地上积雪很厚,魏谨言走的速度不快,脚下踩在雪上时发出阵阵闷响。
“苏将军,我闲来无事,所以过来看看你这里有没有什么情况。”魏谨言一派悠闲,表情淡然,在台阶口的地方停住。
那句“闲来无事”让平西将军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下,眉头紧拧。
他这些日子忙得都清减了好些,瞧瞧眼前这位,随时随地都是那副端方君子的派头,当真让人眼红得很。
“暂时应当没什么大事,不过我正打算下去检查看看。”平西将军说出的话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魏谨言对他话中深意仿若未闻,温声笑道:“哦?那我是否来得不巧?”
平西将军闻言别有意味地看了魏谨言一眼,魏谨言这态度,明显是处处在刻意避开能接触到军中事务的所有机会,是巧合,还是……
心中这样想着,平西将军面上不露声色,朗笑道:“王爷是此次行军的副将,焉有不巧之说,若是王爷有兴致,不如随末将同往。”
魏谨言笑而不语,一双隔绝在白纱后的眼睛饶有兴味地睇了他一眼。
刻意出言试探的平西将军顿时老脸一热,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当真是没品。
像凌安王爷这般朗月清风般的人,在天上,那便是瑶台仙人,在凡尘,便是地上谪仙,想来是当真对这些俗务不感兴趣。也不知道龙椅上那位在想什么,这般猜忌自己的亲生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