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重物拖地的沙沙声,秀才早已吓得面色发白,神智崩溃,哪还顾得上这世间是否真有妖孽一说,大不了跟这个妖孽拼的你死我活,他提起身侧的斧头,推开门,只听得见远处水井‘扑通’一声……”
舒沅语音未落,烟雾渺渺的湖面传来“扑通”一声巨响,似是一个黑影从高处落入湖面,泛起层层波浪,击打的小舟左摇右晃。
“啊!妖怪来吃人了!”漫漫扑到在舒沅的怀中,抱着她的腰肢哇哇大叫。
舒沅也吓了一跳,她跟漫漫抱作一团,双眼紧闭,神神叨叨的喊道:“别吃我,别吃我!”
“呵,不过掉下一个死人,就把你们吓成这出息。”魑魅坐在船尾,妖异绝美的瞳孔中扬起一抹讽意。
舒沅睁开眼睛,眼前的雾气迷蒙,白茫茫的一片,好似虚无幻境,她根本什么也瞧不清。
“奇怪,迷谷的岭湖怎么会掉下个死人。”岭湖之上是千尺之高的悬崖峭壁,听洺哥哥说,峭壁之上是魔教的所在地,舒沅拿过船桨,想划过去瞧个分明。
“沅沅姐,不要划!”漫漫抱着她的腰,斩钉截铁的摇头。
“小漫漫你怕什么,这不是还有我呢。”魑魅抿唇轻笑,眼里有着藏不住的狠意和猎奇,对舒沅点头说道,“沅沅,你划过去,我们看看是谁敢闯迷谷。”
那具尸体穿着黑色的劲装,背面朝上,似是一个强健高大的男子,他散落的发丝犹如展开的折扇,透露着凄清诡异。
舒沅用船桨戳了一下那具一动不动的尸体,说道:“看来真是死透了。”
漫漫缩在她的背后,小鹿般明亮的杏眼小心翼翼的张望着。
魑魅勾唇冷冷一笑,脚尖轻点船舷,行云流水般的身姿踏湖而行,五指微勾,抓着那具尸体的后背,把他扔在舟上。
“魑魅哥哥,你这是作甚?”漫漫不满的说道。
“这人还没死,呼吸很微弱。”魑魅漫不经心的撕开男子胸前的衣襟,胸口下方赫然有一刀深刻见底的伤疤,隐约可见猩红交错的肠子。
漫漫心悸的闭上了眼睛。
舒沅蹲了下来,俯身在男子的嘴巴,似在静静聆听。
“他嘴里一直念叨着‘玉竹’二字,是他的妻子吗?”舒沅好奇的盯着这个昏迷的男人。
“你还听到了什么?”魑魅问道,继续撕开男子的衣服,把他剥的只剩条亵裤。
“没有啦,他一直重复这两个字,肯定是他的妻子!”舒沅耳力异于常人,即使未曾练武,她仍是可以听到习武之人不能察觉的细微之声。
“呵,万一是他仇人也不一定。”魑魅用匕首在他的大腿处画出一条口子,正准备撕开,却见舒沅正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沅沅,你看什么?”
“你为什么要撕他裤子?”舒沅托着腮,很是不解。
魑魅呼吸一滞,咬牙切齿的解释道:“他大腿在流血,我得看他伤口,我在救人。”
“你会救人?”舒沅讶然,神色莫名的打量着他。
魑魅冷哼一声,把她仰着的脑袋按下去:“女孩子不能随便看男子裸体,你和漫漫把船划回去。”
舒沅还想转过头瞧瞧那男子伤的如何,又被魑魅吼道:“把头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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魑魅把那名男子带入了迷谷,说是救人,其实他把那名男子练成了毒奴,一个试毒和炼毒的工具,死在魑魅手上的毒奴少说也有上百人了,每一个死之前都痛不欲生,死状惨烈,舒沅觉得那名男子还不如淹死在湖水中的好。
江湖都传魑魅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医毒圣手,他既是妙手回春的神医,也是杀人不见血的魔头,他救人时也会杀人,一命换一命,这是他所言的报酬。而且没人能够反抗他拒绝他,他永远都是这般不顾礼仪廉耻,肆意妄为。
舒沅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刚在路边救活一命老者,可转瞬便杀了他,神色如常的说道:“真是无趣,我还以为是多难解的病症,不过尔尔罢了。”
然而,就是这个魔鬼,看上了舒沅的大哥,舒洺。
这日春意正盛,漫漫拉着舒沅在园子里放纸鸢,纸鸢刚刚飞上天空,丝线刹那而断,缓缓坠落在在魑魅的炼毒院子里。
漫漫惋惜的说道:“好好的纸鸢就这么没了。”
舒沅说道:“捡回来不就成了吗?”
漫漫拉住她的手腕,不赞同的说道:“你忘了魑魅哥哥养的那个毒奴了吗?万一他要加害我们怎么办!”
“魑魅的毒奴都被链子锁的死死的,不会跑出来的。”舒沅满不在乎的说道。
“不行,我不准你去!”漫漫虽只有十岁,可是脾气倔起来都能把牛拉着跑。
“那我们一起去嘛,魑魅和洺哥哥出谷采药了,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咱们可就这一只纸鸢,不把它捡回来,咱们玩什么啊!”舒沅心疼那只纸鸢,这可是三年前她溜出谷偷偷买回来的。
“我不去!你也不准去!”漫漫垂下头,紧抱住她不放。
“好吧。”她揉着漫漫的脑袋,等把漫漫哄睡着她就悄悄溜进去。
舒沅推开院子的木门时,空荡的小院静谧冷清,那只纸鸢正斜斜的挂在梧桐的枝丫上。
她踮起脚尖,伸直了手臂也够不着。
惋惜的叹了口气,突然背后响起陌生男子低沉的嗓音:“你想要它是吗?”
舒沅惊慌的转过身去,那名男子站在廊檐下,静静的看着她,幽暗的瞳孔仿若神秘的深谷,引人驶向未知的幽暗。
她退后一步,摇头拒绝道:“不,不用了。”
男人不容分说,脚尖点地,从高高的枝头将纸鸢摘下还给舒沅。
他脚步很轻,动作也很快,说不定是个武林高手。
不知道魑魅用了什么法子,把他训练的像只狗一样懂事。
“谢谢……”舒沅拿着纸鸢,纸鸢右翅破了一个窟窿,肯定是不小心被树枝给划破了。
“它破了。”男人说道。
“没关系,我拿回去补一补就好。”舒沅笑道,爱惜的掸去纸鸢上的灰尘。
男人默不作声的看着她。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舒沅问道。
男人低头谦卑道:“我没有名字,主人叫我毒奴,他还告诉我要听少爷和两位小姐的话。”
“你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吗?”
“不记得了,主人说那都是令我痛苦的记忆,忘了也好。”
舒沅讪笑一声,捏紧了手中的纸鸢:“嗯,我先走了。”
她几乎是逃着出去的,魑魅怎可这般大意,因为这个男子失忆,就对他放松警惕,万一他突然恢复记忆,知道他被魑魅当成毒奴百般折磨,在谷中大开杀戒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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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谷中除了一名会做饭的老妪王婆,就只剩下舒沅和漫漫,漫漫年纪小,时常玩着玩着就累了,累了就睡了,舒沅常常是等着她睡着后才去做自己的事。
即使洺哥哥出谷了,他也会给舒沅布置功课。
她抱着书本从毒奴的院子经过时,他叫住了她:“小姐。”
舒沅停下来,认真的凝视着他。
毒奴站在院门口,他没有跨过那道台阶,幽暗的瞳孔仿若厉鬼的手攫住她的眼神,强迫她直视他,他幽幽的开口:“纸鸢补好了吗?”
“补好了,你有事吗?”
“没有。”他就这么深深的望着她,什么话也没说。
“我还有事,先走了。”
“小姐……”他又在背后叫住她,音质低迷,像条被人遗弃的小狗。
“嗯?”
“快入夏了呢……我昨天听见蝉叫了。”他微微笑了起来,眼角慢慢浮现出两条细细的鱼尾纹。
他的容貌英俊,五官深刻,尤其是他的眼睛,比孤狼还要凌厉,冷酷,幽暗。
或许他没失忆前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舒沅突然问道:“你吃饭了吗?”
他摇摇头:“没有。”
舒沅把手帕裹好的绿豆酥递到他面前:“你吃吧,我不爱吃这甜的。”
她看书时常常会吃些零嘴,可是今日王婆没做她爱吃的辛辣小鱼干,只有这溺死人的甜点,但她还是习惯性的从碟子里包一些带去书房。
他从舒沅掌心接过绿豆酥的刹那,他的温暖的指尖触碰她的掌心,她的手掌本就暖热,可他的手指比他的掌心还要烫。
舒沅的手瑟缩了一下,还未拿稳的绿豆酥从掌心跌落下去。
毒奴手掌翻飞,稳稳的接住了绿豆酥,他塞进嘴里,细嚼慢咽后,说道:“很甜,好吃。”
舒沅眼里多了一丝笑意,她轻轻说道:“那我下次多给你拿点。”
这个失忆的毒奴或许很寂寞吧,就跟她刚来这个世界时一样,充满了迷茫,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