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做不到私自窥探,那便就当面问吧,且她这些时日她不吵不闹,却并非就是被驯化了,若他仍执意要蒙蔽她的耳目,她也可随机应变。
轻轻舒了口气后,南榕收回目光转身欲离开时,余光无意划过书桌旁的画筐,而令她面露惊色骤然止步的,却是其中一个因画绳松散,而将画中景物泄露出来的一幅画,
掩在宽大袖口中的手指似痉挛般蓦地蜷缩了下,浓密的长睫也随之轻颤了下,她眨了眨眼,方才映入眼中的,一个绝对不属于当下产物的白色板鞋还不断在眼前回闪,
那双鞋自来到这里的第三日起,南榕就没再穿过,而据方才暼到画上那一片背景沉暗的色调显示,画中她穿着这双鞋的时间是在晚上,可她十分确定,她只在来到这里的当晚穿时被他看到,
那么这幅画,
轻微的沙沙声蓦然响起时,半米长的画卷已赫然铺陈在书桌上,
而在看到画纸上那个身穿米色风衣,下着浅蓝色牛仔裤,白色板鞋,被系在颈后的浓密长卷发被夜风吹起,面容白净轮廓柔美,双眸却空洞无神,
正手持导盲棍,如魔术般自清辉夜幕下的空气中踏出的女子时,南榕如被人挥了一棒蓦地眼前发黑,脑中嗡鸣,全身发麻,
不知多久后,待眼前光亮重现,方才那股晕眩渐渐淡去,只留下空茫的凉意在周身弥漫,
南榕看着画中不知迈步间已世界颠覆的自己,发白的唇忽地自嘲的勾起,
她早就猜想他看到了,如今不过是将她的猜想证实罢了,
“怎么了?”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将南榕自晦暗的思绪中抽离出来,在脚步声愈来愈近时,她下意识想将这张证明她来历奇异的画藏起来,可手指刚动,便又缓缓放下,
就任它铺展在桌上,翩然转身,抬眸看着已走到眼前,身着威严华贵紫色官袍气宇轩昂的男子,唇角弯起,语气淡淡:“近来可是有事发生?”
温景州未先答她,而是借着身高的优势,不动声色又轻而易举将她方才怔站桌前所看的东西尽收眼底,而在看清画中内容后,他也只是镇定自若的从容以对:“为何有此一问,”
南榕勾起唇若有似无的笑了下,便自然侧了身自他的笼罩下走出,在半开着的窗前停下,回眸看他:“只是闷得久了,好似与世隔绝了般,也不知道外面的天地是不是还如从前一样,亦或是有了什么变化,”
她说完后便径自回眸,白净温婉的侧脸沐浴在冬阳下,格外的瓷白通透,乌黑明亮的眼眸不知神色的看着窗外,整个人无意识散发着一股游离于世外,及淡淡寂寥之气。
温景州心有所动,却又陡升闷意,他不怕她再故技重施,却只是不喜在她身上出现令他无可掌握之事,更不喜回府见不到她,或她会在他看不到的时候与新人结识,与他人语笑嫣然,或是又谋划着离开,
而此刻,她恍惚间忽有随着白亮的日光有透明飘离的错觉,再思及她的来历,只是想一想她要离开,或不在他的身边,他便更为警惕与排斥,
旋即不知想到什么,无觉敛起的清越长眉淡淡舒展开来,也终是不舍她闷闷不乐,便她真还主意不改,他也不会重蹈覆辙。
紫色本就尤显华贵,而作为一品大员的官服,其衣料更是珍贵,修长挺拔的身形行走间,将威严凛然的官服更衬得尊贵优雅,
温景州走过去自身后将她拢在怀里,将她被困在臂中的双手握住,掌中冰凉的触感令他眉间轻皱,双手自然将她的两只手都合拢在手中温暖,才侧眸与她耳语道:“这些日子确是委屈了南儿,如此,那便自明日起,你想出门,都随你心意便是。”
他应的轻易,可南榕却反而心生顾虑。但不论他是否又有何目的,她也不愿错失良机。
既得了意外之喜,她便不欲再在此停留,刚要挣动他的困缚,便又听得清润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出去可以,切记得莫要贪玩忘了家路。”
南榕心中一滞,却未与他争一时口舌之快。
而二人身后书桌上那张本应引得震动的画,却好似被人遗忘了般谁也不曾提及。
温景州背负双手看着她翩跹离开的背影不见,才转身行至桌前,垂眸凝看了会儿画中人,清冷的唇似有若无的勾了下,也未再卷起,而是转身打开书架机关,将之挂起后,便就此隐藏。
*
不过才不到一月未出门,当出了那座深深府邸,透过车帘向外看去,南榕一时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毕竟已到了冬日,街边小巷的大小树木已近成枯,还零星挂着前几日初雪所下的点点雪花,
往来百姓穿的厚了些,小摊食铺上白烟多了些,大街上仍是车水马龙,客满盈门,城门处排队出入者络绎不绝,俗世烟火,生机勃勃,一切都与从前没甚大的区别。
马车停在南宅门前时,从前在宅子里伺候的门房护院,婆子及春来已在门前等候,南榕自车上下来看到他们并不觉得意外,以他的心思手段,既是让她出门,自是早将她会去的地方料到,并做了安排了。
现如今,这座记在她的名下,实则他掌中的院子,于她而言,已与温府无异,都不过是缚着她的困笼,只是一个大,一个小罢了。
许是他放松了对她的防备,也或是她的任何行为都无伤大雅,那些时刻坠在身后的婢女在听了她说在屋外等候后,便直接应命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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