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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魂(1 / 2)

齐王府如今是皇帝寝宫。

南昱每日同其他朝臣一样早出晚归,乘车上下朝,极少在后宫停留。

皇后把持着人丁稀薄的后宫,照料先帝留下的太后和太妃们,少了妃嫔间争宠夺势,日子过得也算清净。

皇帝不住后宫,所以就算朝臣们有心为皇帝温暖床榻,也不知该把人往哪里送。

送进宫便是守活寡。齐王府又阴气沉沉,满屋符咒,谁又敢让自家闺女去那种地方?

再说皇长子南宫熙一出生便被立为太子,深得武帝宠爱,耗费了不少心力培育,后起之秀想要一享尊荣,就算八字有一撇,得武帝青眼,也任重道远。

有前车为鉴,三朝元老梁大人的孙女一早便入宫,由皇后做主,封了丽妃,至今无所出,回到娘家哭诉,说皇上连她的宫门都没进过。

娘家人只能怪自己的女儿没有那捕获君心的本事,如今的武帝比文帝还要刚愎自用,龙渊阁几乎把持着整个朝政,所以就算心有微词,也不敢舔着脸进言皇帝宠幸自家闺女。

丽妃进宫两年仍是处子之事,虽成了京城笑柄,也让许多想效仿的朝臣止步,表面上阿谀皇帝伉俪情深,独宠皇后一人,背地里咬牙切齿。

南昱落了清净,顾不得群臣心思,潜心梅苑中苦恼的是别的事:回到幽冥的人是有多忙?还是不愿出现?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全尤一番调试的招魂阵,还是有了奇效。

不过招来的魂魄却不是梅苑的主人,而是鬼书生——渔歌晚。

“我说你日日滴血招魂,小心失血而亡!”渔歌晚见面就是一番数落。

南昱喜出望外,哪在意那满手的创口。

“别招了,回不来了!”渔歌晚一句话将南昱打入谷底。

“殿下凡身寿尽时,少了一魂。”渔歌晚道:“我看着他用神木锥刺心,也做好了完全准备,拿了聚魂灯等候一侧,可殿下身死时,竟三魂不齐,又不是龙吟剑,何以至此,我一直不得要领。回到幽冥等了一年,还不见殿下魂归,我就知道出事了!”

南昱心里一凉:“莫不是因那万世咒,遭了反噬?”

渔歌晚凝视南昱许久,忽地伸手探入南昱体内,惊讶大喊:“怎么会这样?”

“怎样?”南昱顾不上被他探得浑身一寒,急切问道。

“殿下给你的,竟然是命魂!”渔歌晚惊呼:“他真是疯了!”

南昱顿感事态严重:“他何时给了我命魂,我为何不知?”

“你那时差一点就入了幽冥,知道什么!”渔歌晚忿然道:“就算你重伤不治,以殿下的修为,也能用一把阴土让你起死回生,可偏偏你是天灵根,阴土召回的身体无法承载你骇人的天灵之气,想必殿下为了救你,剥离了自己的命魂。”

南昱回想起南光说的话,玄冥君救治他时,账内曾发出痛叫声,还伴随着奇怪的光亮... ...风之夕在那时,竟然剥离了自己的命魂!

“剥了命魂,”南昱联想起许多画面:“剥去命魂后,他会怎样?”

“命魂承载灵根,你说会怎样!”渔歌晚道。

“所以他那时候已经修为全无,可他又怎么能驱动阵法退敌!”南昱想起风之夕夜以继日绘制的那一卷阵法图。

“那哪是什么阵法啊!就是些障眼之法,他是冥王,就算没有了灵力,使唤几个阴兵还是绰绰有余,你以为数十万的北军,能被区区阵法所退?”渔歌晚一改嬉闹做派,神色沉重:“殿下第一次退敌,的确用的是阵法,可第二次,用的却是阴术,扬血召阴,无数阴魂破土而出,是何场景?阴魂虽是虚物,可手里的刀枪却是实打实的,北军被杀死一半,再吓死一半,剩下的恐怕也神智错乱了吧!”

南昱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只顾自怜,谁知风之夕遇见自己,才是他真正的不幸。

渔歌晚断了思绪,想起一件旧事:“这几年我一直在想个问题,殿下究竟是何时有的厌世想法。”

南昱猛地抬头。

“也许就是从莲花坡回来后,他一直没把万世咒放在眼里,其实就算简万倾手握万世咒,也不能奈何得了殿下。可他去了莲花坡,知道了当年的事,也许那时,他就动了念头。”渔歌晚望着南昱:“殿下那么看重你,却与你反目,我那时候就觉得事情不对了。你可知你走后,殿下几天都没说话,将自己关在寝殿里。自那以后,殿下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尤其是... ...你大婚后,他回了梅苑,站在那阴阳池里,那是我见过他最吓人的一次,全身泛着骇人的阴寒之气,梅苑六月飘雪,生生将一池水冻成了千年寒冰。”

南昱身形微颤。

“我跟随殿下数百年,从未见他如此难受过... ...”渔歌晚见南昱面色煞白,叹息道:“殿下虽是冥王,可作为一个凡躯,仍旧无法超脱啊!不说这些了,我见你这两年过得也没个人样,算是报应了!”

南昱听得出渔歌晚的怨气,也丝毫不在意他的直言不讳。这是他的报应,没错,这还不够,风之夕就该直接弄死他!

“对了,还有一事,我先说明。”渔歌晚道:“你母亲许宋,是我杀的,殿下不让我告诉你。事已至此,说不说也不重要了,当时抓了许宋来,是想要她种在你身上的蛊虫解药,可那毒妇非但不给,还趁殿下不备,用神木钗扎伤了他的腿,我一怒之下,直接将她的头端了,扔了下去。”

渔歌晚说的面不改色:“神木锥之伤是不能治愈的,你知道吧!”

他怎会不知!

受了那样的伤,没有任何灵力护体,风之夕瘸着腿,在冰天雪地里为自己找寻那头痛之药... ...

“唔!”南昱捂住胸口。

“你怎么了?”渔歌晚问道。

“没什么,突然喘不过气!”南昱心疼得无以复加,扶额掩住眼眶:“你继续说。”

“难不成你不知蛊虫之事!那宣邵不是已经从阿娜尔那里得到了解蛊之法么,头不痛了吧!”渔歌晚问道。

宣邵的确给他用了一段时间的药,他只当头痛的毛病被根治了,竟不知道是因为蛊虫,风之夕为何不告诉他?

“她是你的母亲!”风之夕曾经说过。

所以你宁可背上杀母之仇,也不想让我知道她的歹毒用心。

她是我的母亲没错,可你是我的什么人?... ...你不清楚吗!

“回不来了吗?”南昱嘶哑道:“之夕他... ...是不是,回不来了?”

“不知道,三魂散了很难再聚,幽冥无人,黄泉无影,如今的殿下,也不知身在何处!”渔歌晚深深凝视了南昱一眼,此人若不得冥王夙上心,落在自己手上,恐怕早让他死了千百回。

就是此人,将他高高在上的殿下,拉下了神坛。

生于虚空的夙,穿越千万年日月,落在这肮脏的人世间,二十七年的凡尘于他而言,不过像虚晃过树叶落下的一道斑驳,光影稍纵即逝,不值一提。

渔歌晚愿意花几十年的光阴去等待他的殿下重返幽冥,愿意随侍冥王夙左右,陪他春花秋月。

可偏偏这道光,照到了南昱——蝼蚁般的凡夫俗子的身上,便停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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