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高中的时候喜欢乌桃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梁伯自然也不意外。
现在他身边的亲人几乎没了个干净,唯有梁伯,还知道他曾经这段已经不为人知的心意。
迟弈扯唇低笑,语气有些薄凉:“没放下又怎么样。”
他仰头闭上眼睛,声音压的很低。
“梁伯,她从来看不上我。”
梁伯凝视着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似乎又看到他如何从一个桀骜不驯的少年,一步步扛起风雨飘零的方舟集团,走到如今傲视世界的地步。
他是站在金字塔顶尖的人。
可就是这样优秀到普通人望尘莫及的存在,处处隐忍又处处细心,此刻却低微到尘埃里。
梁伯悠长地叹了口气,劝慰道:“少爷,上天不会做无用的安排。”
“不试试怎么知道?”
迟弈默了片刻,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道:“梁嫣也上去了?”
梁伯点点头:“小嫣特别喜欢小姐,知道她不舒服很担心,跟着上楼了。”
迟弈的绷紧的心弦稍微松了些,站起来说道:“让徐鸣来书房。”
-
房间内,乌桃和梁嫣坐在床上,偌大的空间里冷清清的。
露台处的落地门还开着,凉风徐徐往屋子里灌,梁嫣站起身帮她把窗帘和门关上。
“姐姐,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就说出来,我虽然不能帮你什么,但是说出去了能好些。”
她走回乌桃身边,蹲在她跟前仰头看她:“要不你哭也行,我每次不开心就哭,可解压了。”
乌桃看着她认真又关切的眼神,心里感到一丝温暖,点点头说:“谢谢你。”
“我还好。”
梁嫣看她的状态明显是勉强在强撑,只好起身说:“要是你觉得不自在的话,我下去等你,你自己好好缓一会儿,好吗?”
乌桃点点头,房门被轻轻地“咔嚓”声合上,周遭归于寂静。
她脱了鞋,沉默地躺到床上去。
房间里空落落的,隐隐能听到风声。
乌桃躺了一会儿,又神情平静地下床把整个房间的灯都关掉,拉上隔光的那层窗帘,整个屋子里顿时漆黑的伸手不见手指。
在慢慢挪回床上的路上,她的手扶上沙发的一角,鼻尖隐隐能闻到残留在上的淡淡烟味。
是迟弈的味道。
感受到他残留气息的一瞬间,乌桃彷徨不安的心突然像找到了什么避风港,仅剩的防备无声无息地溃散。
她摸索着回到被窝里,把头严严实实的蒙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一直强忍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后,被窝里小小的一团才微微颤抖起来,寂静无声的房间里传来压抑不已的哭声。
其实乌桃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压抑。
这种感觉就好像,她的心理深处一直关着一头不为人知的野兽,它与日俱增,被关押在光风霁月的表面下,实际上里面早就荒芜不堪。
在被撕开一条缝隙后,拼命嘶吼着想要冲出来。
按理说,难过是会有,可是明明是几年前发生的事,她的心早就已经习惯了才对。
她不记得曾经发生过什么,不知道以前所拥有的家庭到底是什么样,可“肝癌”两个字却像是开门的钥匙,一想起头就刺痛不已。脑子里如同炸开的烟火,极快地闪过一些零星琐碎的画面。
那些记忆碎片飞速地闪过,快得几乎让她捕捉不到,情绪在崩溃中彻底溃散开来。
浓郁的悲痛和绝望交织之中带着解脱,从压抑的心底如同巨大的海浪翻涌而来,卷着她不停下沉。
情绪上升到极点的时候,哭得越来越放纵,窒息缺氧的感觉像是溺水,闷得她无法自拔。
头蒙在被子,整个人也昏昏沉沉。
恍惚中,乌桃又看到了那晚梦里的迟弈。
他站在炙热的光芒之下,热烈而纯粹的看着她。
乌桃伸手去抓那道光,现实的她同时紧紧的攥住手下的被角,然后从被窝里钻出来大口大口的呼吸,哭声也渐渐平缓下来。
长久的寂静之后,她走下床拉开了窗帘。
阳光重新布满房间。
乌桃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屋外的景色,一点点的回想她方才情绪的变化。
在尽情的哭过以后,她的心情阔然开朗,一直压在心上沉甸甸的抵触感也不见踪影。
这种前后巨大的反差,感觉就像在明晃晃的告诉她,以前的她早就在期待一次这样放纵情绪的机会似的。
那种压抑在内心的崩溃和委屈,随着泪水统统释放出去后,乌桃的心无比平和。
狂风暴雨后的海面,是风平浪静的晴天。
乌桃不知道曾经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才会这么渴求一次释放情绪的机会。
也不知道在她身上发生过什么悲惨的故事。
但是她恍然发觉,现在对于失忆的她而言,其实她一点也不想主动去知道自己的过去,现在这样就很好。
唯独……和迟弈有关的除外。
乌桃抱着肩望向远方的景象,眼前又闪过迟弈的样子。
她隐隐从这些反常中捕捉到一点微妙的猜测,或许对于过去的她而言,生活里并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东西。
迟弈是唯一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