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空蒙,恍如隔世。
瓦儿席窗而坐,迷梦般的大眼望着窗外,她在用自己的心看这个世界。纤细洁白的手指交握,不见血色的指关节透露了内心的紧张与彷徨。默默数过日子,心惊,胸口划过一个时间,像刀锋一样锐利冰凉——三月十五。
翟推开半掩的门扉,一踏进屋子便见这副景象。山中清新的空气如烟雾从窗口拂进,笼罩在瓦儿的周围,粉衣淡雅,长飘逸,又静得像一座失去知觉的雕像。有一刹那,他突然觉得她很美,美得空灵却让人抓不住。犹记得曾经初见,她活泼机灵,又显露小女儿的顽皮任性,毫不掩饰生气与怨愤的黑眸,一张喋喋不休满是咒骂的小嘴思及此,似有模糊的阴云在胸间闪过,他薄唇一抿,大步上前。
瓦儿没有回头,手指依然交织在一起。她眼睛让他弄瞎了,耳朵、嘴巴却是让自己刻意封闭了,所以整个人沉静地像山林湖间的一团水,真正与世隔绝。
熟悉的男性气息侵袭着她,一只有力的大手扣住她的手腕。
“你在想什么?”翟声音极为好听,冷冽醉人。
瓦儿睫毛一闪,嘴角浮出若隐若现飘忽笑意。娇躯陡然被人提起,她被迫站直,双腿一软差点跌落地上,他长臂一伸勾住那抹纤腰。她双手刹时放开,抵住身前结实的胸膛。
时已近月,她仍在以自己的行动抵抗着他。
怀中冰凉的身躯,既柔软又莫名僵硬,单薄的衣着让她显得更加羸弱。翟眼眸一寒,俊容面无表情“你在想什么?说!”
瓦儿沉默半晌,突然开口:“今日初几?”
翟飞快地从意外中冷静过来,轻勾唇角,完全明白她此问的意图。这几日他有下山,银城状况略有所闻,看来她并非连心一同冷却,表面冷静漠然,其实也是时刻念着“三月十五”吧!三月十五——银暝君主将同时迎娶三妃,此乃银氏王朝史无前例的喜事,银冀果然是有福之人!
翟加重手臂力道,将瓦儿更紧地箍在怀中,挑起她细腻下巴,细细审视,温热气息吐在她粉嫩唇角:“今日三月初十,如果想赶回王宫参加婚礼,成为你冀哥哥的新娘,那就求我!”
瓦儿浑身一颤,因“三月初十”也因他刻意加重语气的话。三月初十,还有四日冀哥哥,你现在在做什么?为何没来找我?冀哥哥,若我没回去,你真会娶月容和安然吗?冀哥哥,瓦儿自己逃不回去,你必定也是思念着我的吧?她垂下眼睫,遮住眼中朦胧泪光,脑海中同时闪过太妃奶奶、云姨的面容,她们必定也焦急万分
“如何?你求我,我就将你送回宫去。”翟满意于她的挣扎。
瓦儿咬住下唇,他的语调总让她轻易联想起阎罗殿的恶魔,若非曾瞧过他与冀哥哥极为相似的容貌,她绝对会以为他就是恶魔。不!无论他长得与冀哥哥有多像,他根本就是恶魔,不会怜香惜玉,专门利用别人的弱点落井下石,他根本就是恶魔!
“你若不愿意求我,也罢,反正银暝百姓无人不知,三月十五冷君大婚,将同娶臣相府与将军府的两位千金。”他看她脸色倏变,肌肤白得透明,恨意陡然而起,自己表情更加阴寒“你说冷君是不是艳福不浅?日后宫中夜夜笙歌你不如就从了我,嫁于我如何?”
“不!”瓦儿脱口而出,拼命摇头,手指紧抓住他的手臂几乎要隔着柔软的布料戳进那坚硬的皮肤“求你”“求我什么?”他得逞的声音里隐含一丝难解的怒意。
“求你送我回宫。”
“是么?回宫?”他冷哼。
瓦儿抬起小脸,黑色琉璃一般的眼珠子里蒙上了水气,不知道多久没有想大哭的冲动,这会真得好想让眼泪劈里啪啦狠狠掉一通。心中憋得难受,明知他是故意借机羞辱,她却无可奈何。
“求你送我回宫,我要参加大婚,我要做冀哥哥的妃”她几乎哽咽着将恳求说完。
翟手指不自觉握拳,此刻,心头涌起自己不愿意承认的酸涩,他在嫉妒王宫中那个拥有一切的男子。他突然压抑怒气摇晃她的肩头“该死的你就这么喜欢他么?明知他要娶其他两个女人,你还心甘情愿嫁他?该死的他到底有什么好?”
瓦儿愣住,小嘴张了又合,这种口气说话的恶人翟,她是第一次见到。他好象在生气,但是气什么?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生气,他凭什么!
“我从小就只想做冀哥哥的妃,我不只是喜欢冀哥哥,我爱他!”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现箍在自己腰间的手僵硬得让人害怕,她吸口气,继续镇静地说:“无论冀哥哥娶多少女人,都是身不由己的。我相信冀哥哥的心跟我一样,在他心底只有瓦儿是独一无二的。”
翟眯着眼眸,眸子狭长而深邃,定定地注视她好久,好久。雪白的脸庞,乌黑的眼珠子,娇小的嘴唇,她表情镇定,面容散着如玉般皎洁光华,她说这话时那般笃定,那般柔美,那般幸福
该死的银冀,该死的红瓦儿!
如暴风雨卷上海面,瞬间扬起冲天白浪,直逼云霄。
翟猛然回头,如鹰般捕捉眼前花瓣双唇,肆意要破坏到底。瓦儿看不到他阴沉骇人的表情,当他以勇猛不可抵挡之势侵占她的檀口之时,一种本能贯穿全身,抡起双拳狂乱捶打,拼尽全身奋起挣扎。
“不”
她没有说话的机会,他的唇将她堵得密密实实,再也吐不出第二个字。
拦腰一抱,毫不费力,娇躯被腾空抱起,混乱间又被重重抛向床塌。床剧烈一震,出“嘎吱”声响,瓦儿头晕眼花,脊背被撞得疼,不过瞬间一具高大的身躯直压下去,紧紧覆住她的四肢,双唇不留空隙再次堵住即将破喉而出的叫喊。
山中白色雾气自窗口飘进,屋内空气清冷,床上纠缠挣扎的两人不住出激烈动静。
当屋中传来衣帛被撕裂之声,瓦儿同时将牙齿狠狠咬上他的唇
屋外,正要送饭来的妇人一手拎着篮子,一手摸着自己红的脸颊,暗恼自己都已届中年,还如此经受不了刺激。她踩着虚的步子走下木屋台阶,挡住正要踏近的丈夫。不久,山林中传来他们隐隐约约的对话。
“翟公子对夫人真够热烈的”
“翟公子是年轻人,气血方刚嘛,你看我对你现在都是”
“哎哟,你个死老头尽说不要脸的话。我是想翟夫人身子骨弱,怎么经受得了这般折腾。”
“当年你也身子单薄,不是好好的么?”
“你还说,还说!”妇人有些羞恼,回想刚才窗外惊鸿一瞥看到的一幕,心口跳得更剧烈“我是担心我们家那床似乎有点不够结实”
“放心,那床结实得很,再多嘎吱几次都没事”
*
翟以指抹过痛的唇角,殷红血迹沾染指间,黑眸里的光芒顷刻因血冻结。
瓦儿紧闭双眼,只剩睫毛如死亡的蝴蝶,连翅膀都扑闪得无力。抿成一条小线的薄薄唇瓣上也有殷红,丝丝点点,触目惊心。
犹如一场战争,轰然爆,令人措手不及,又陡然熄灭,以血与痛作为奠祭。
良久,谁也没有出声,世界一片寂静,寒意从四面八方渗进,直透骨髓。大手拢好她胸前的衣襟,撕裂处透着白皙的肌肤,上面几点红梅般绽放的吮痕折射进他的眸子,他舔了一下唇角血迹,哑声前所未有的沙哑:“你还求我么?”
瓦儿静止呼吸,像死了一般。
翟离开她的身子,理理白衣,居高临下,声音又变得如寒冬般凛冽:“我会带你回宫!哈哈”他突然狂笑,肆无忌惮,狂肆中让人感觉无限凄凉。第一次如此笑,像天地即将崩溃一般大笑,然后手抓竹萧,闪电一般飞身纵出屋外。绿意苍翠间,白影飘飘,绝世孤立,欲与苍穹化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