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白的双唇抖个不停,他只愿将这孩子想成是镇北将军府叶家的血脉,纵使那人狼子野心,叶家其他人却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这样的人家,不该就此绝后。
他不断告诉自己,留下这个孩子,是为了叶家的忠烈之士,和满门的孤寡妇人,绝不是为了那人!
孩子已经满了六个月,肚腹肉眼可见地一天天胀大,便是衣着厚重,也掩不了这突兀的大腹。
为了在北上途中掩人耳目,行动方便,温衡寻了长布条,将肚腹缠得紧紧的,穿上衣袍以后,六个多月的孕肚,看其来也就刚满五月,又成了不太惹人注意的发福模样。
可有了身孕和发福到底是不同的,运粮北上舟车劳顿,沿途又要在各府收集粮草,免不了和当地官员宴饮应酬,温衡再是不愿,总不能罔顾了地方官员一片心意,隔几日就要喝上几杯,虽然推脱重任在肩,不可误事,尽量少饮,对腹中的孩子还是有了几分影响。
再加上成日束腹,把孩子憋得紧了,温衡隐隐感觉,这些日子以来,连胎动都不比往日活跃,而按照常理,随着月份渐大,胎动该越发频繁才是。
一月之后,运粮队伍到达北疆,再走上一日,就该到军营了,根据战报,开战以来,我方和夷狄各有胜负,夷狄原先的二王子,如今的单于,在行军打仗上确实是一把好手,杀敌英勇,计谋出众,要啃下这块硬骨头,绝非易事。
越是在这个时候,温衡越发小心谨慎,粮草在战事中的重要性不容置疑,士兵们如果饿着肚子上战场,再如何骁勇,也只是拔了牙的老虎,不堪一击。
叶卿手里的将士早已赶赴沙场,温衡运送粮草的护卫队,是刘威手里的禁军,这一次,十万禁军一半留守京师,另一半全部充入运粮队伍,运粮任务完成以后,也将投入战场。
夜色渐浓,禁军们就地安置,几队人马轮流警戒,温衡吃了几口干粮,巡视过安防以后,就回了马车,靠坐在车厢里,双手抱腹,一下一下地轻抚,只今日,肚腹已经突兀地痛了好几次,疼得他整个人都有些恍惚,给自己把过脉,还是因为太过辛劳的缘故。
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现如今的情况,只能委屈这孩子了。
队伍行经各府时,有住处安置,还能将布条解下放松一夜,宿在野外,便只能一切从简,前些日子,温衡曾偷偷去药铺买了些安胎的丸药备用,吃到现在,也没剩几粒了。
腹中突然又是一阵钻心的痛,温衡疼得皱了眉,死死咬紧牙根,不愿泄露出半点声响。
忍耐着取出一粒安胎丸药放入口中,喉结微动,药丸滑入喉中,没过多久,腹中便有些热热的感觉,这是丸药开始见效了。
然而时间一点点过去,这阵疼痛却不似以往那样缓解,反倒愈发严重,温衡心下稍微有些慌,闭了闭眼,终于直起腰身,解下腰带,脱了衣袍,打算将布条松一松。
哪知刚刚松开布条,外头响起嘈杂之声,紧接着,马车前方的马儿嘶鸣几声,发狂一样拉着马车往前奔去。
温衡顾不得收紧布条,赶忙将衣衫拢好,一手扒着车厢,一手护住大腹,挣扎着从车帘的缝隙中观望,外头人影攒动,火光冲天,一片混乱。
纷乱中,还有类似“夷狄混进来了”、“保护温大人”、“护住粮草”等吼声。
他心想这样下去肯定不行,于是咬咬牙,抬手掀开车帘,意欲亲自将马儿勒住,此时,不知是谁割断了车厢和马儿的联结之处,狂马奔逃而去,车厢单侧受力之下,翻倒在地,温衡身形不稳,本就疼痛不止的大腹重重往车厢上一撞,顿时疼痛覆盖着疼痛,喉中发出一声痛极的惨呼,脑中一阵阵晕眩,眼前发黑,浑身的力气逐渐被抽干。
恍惚中,又听得外头的喊叫“弟兄们稳住,不要乱,护好粮草”、“援军来了”!
温衡晕倒前的最后一个念头,竟是“不知他们口中的援军,是不是那人所率,若他没有来,自己如今这般模样,又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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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世界二
叶卿率军控制住形势,并派人将混进运粮队伍,制造混乱的夷狄奸细控制住以后,几名禁军已经将翻倒的马车厢扶了起来,一人正欲爬进车厢查看温衡的情况。
见此,叶卿及时将那人喝开,亲自进了车厢,里面的温衡已经昏迷,衣衫凌乱,双手却牢牢抱住高隆的大腹,正是一副下意识护住胎儿的模样。
看这情形,温衡和孩子哪里还好得了!
叶卿当即吩咐将这辆马车重新套上马匹,着人将马车快速赶回军营。
好在车厢的质量不错,虽翻倒过,却没有坏掉,车轮“咕噜噜”直转,一路稳当地往军营方向而去。
马车里,叶卿双臂发力,将温衡打横抱起,让他靠坐在自己怀里,又捏着他的手腕替他把过脉,状况果然十分糟糕。
没过多久,腿上竟然感觉到一股湿意,周围也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之气。
这是流了多少血!叶卿心里发急,手边又没有安胎的药物,只能暂时揉按温衡腰间的几个穴道,以作保胎之用。
揉着揉着,忽觉有些硌手,反手摸了摸,从温衡怀中摸出几粒丸药,捻起来放在鼻尖闻了闻,正是安胎的丸药无疑。
他终于也知道替自己保胎了!可看看现如今这情况,叶卿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想了想,索性掰开温衡的嘴,将这几粒丸药全部喂给他服下,喉结上下一滚,就是一粒,喂完,又继续替他揉按穴位,直到暂时将情况稳定下来,才满头大汗地停了手,整个人靠在车厢上急促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