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辈们始终无法将圣典修至大成,这件辛秘便一直未曾透露。师弟你素来言行端正,持戒守律,从不逾矩,为兄对你最是放心,况且,以你的身手,谁又能强迫你去?故未曾将这件事情告知于你,哪知……唉……”
面对弘远的讲述和悔恨,弘明整个人依旧平静。
静室里沉默了一炷香后,才听弘明道:“泯灭性别,可是意同再造?”
弘远点头:“正是。”
弘明眸光呆滞片刻,喃喃自语:“既是如此,那便不足为奇了。”
弘远见他面不改色,沉稳依旧,心下猛地有些不详之感,他咬咬牙道:“此事为兄也有责任,师弟同意的话,为兄便助你去了他,只当这事儿从未发生过。”
一个德高望重的主持高僧,下决心去做这等有损阴德之事,已是弃了自己的一世修行。
弘明并没有立刻回应,只道:“师兄先回吧,让我自己好好想一想。”
事已至此,弘远也没有法子,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终于起身离去,只留下一句:“为兄明日再来,希望那时,师弟已经有了决定。”
对于弘明来说,是去是留的决定其实并不难下,只是这件事情,终究太过惊世骇俗,便是他,也得花时间去接受现实。
多少年没有过这感觉了……
弘明下意识地望向捻指端坐的素净铜制佛像,眸光虔诚,一如往昔,佛心端正,从未改变。
“佛,我本该如此的,不是么……”幽幽低语回荡在静室,却无端地动人心魄,仿若梵音入世。
第二日,当弘远重新来到思过塔静室时,见到的还是那个从容而沉静的弘明,他深叹一口气,缓步走到弘明面前:“一夜静思,师弟心中,可有了决定?”
弘明抬头,定定地望着弘远,良久才道:“我佛慈悲,度一切有缘人;众生平等,怜万物生死劫。师兄,上天有好生之德,缘起缘灭皆是佛,该来的,躲不了。”
这一刻,弘远似乎瞬间老了十岁:“师弟,你身为佛子,受世人敬仰,圣地声誉与武林安危皆系于你一身,你若出事,这世间就真的要变天了,你可不能因小失大!”
弘明垂首,却仍道:“佛从未教过我杀生。”
第70章世界四
面对弘明的决定,弘远也无可奈何,沉默良久,颓然道:“既如此,佛门清净之地,恐怕再容不得你……”
弘明听后无言,敛衣肃目,面向身前佛像三叩首,虔诚一如往昔,而后缓缓起身走出静室,合掌而行。
寺中众僧侣接连侧目,静默之中,心照不宣,所有目光一路尾随弘明至寺门,仿佛是在恭送佛子远离佛门,又像一种无声的挽留。
弘明缓缓而行,步履稳健,走出度厄寺,离开无妄圣地,再未回头,然此后无论身在何地,于何处修行,佛依然永存心中。
行至半山腰,寺中传出一阵齐声祝祷,梵声悠悠,响彻山间,弘明终是顿了脚步,双唇开合,随众默念一篇经文。
念罢,才继续往山下而去,身形沉稳一如往昔。
山脚,杨遥不知何时已候在那里,见弘明终于下山,飞身迎上前去:“闻听音讯,终是不甚放心,处理完盟中事宜便赶来此处,我也不问你发生了何事,既出了度厄寺,此后有何打算?”
弘明垂眸不语。
杨遥一叹,抬手拍拍弘明肩膀:“不如暂且去我府中安顿,再议后事?”
在弘明心中,便是离了度厄寺,左不过继续云游江湖,参禅礼佛,时候到了,找个僻静处诞下腹中骨肉,再抚育他长大,也算不违本心。
但杨遥不比旁人,两人相交多年,彼此引为挚友,他既有心相助,弘明终是不忍拂了他的好意,遂与之同返盟主府暂住。
此后,弘明圣僧遁出空门,卸任圣地佛子的事情在江湖上传开,自是再度引起一片哗然,又有人见着盟主杨遥亲自在度厄寺山脚等候数日,将圣僧迎回府中,种种猜测不一而足。
有人说圣僧破戒思过后,自觉无颜留在佛门,故自请离寺。
有人说圣僧离寺当日,一寺僧侣诵经相送,梵音漫山,数日不绝。
也有人说圣僧之过,为佛门所不容,故主持无奈将之逐出寺外。
……
更有好事者,在私底下偷偷流传着一种说法,说是圣僧和盟主表面上是至交好友,实则私下有断背分桃之谊,柳州之危逼得两人互表心迹,这才有盟主亲迎入府的后事,否则,圣僧为何从柳州回寺后就自请思过,最后甚至离开了佛门?
当然,这种猜测流传甚是隐晦,都是私下才会提起的,实际也没几个人真正相信,圣僧和盟主都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大人物,多少名门侠女趋之若鹜,好端端的怎会去搞那等背德之事。
即便如此,圣僧破戒之事最后闹成这样,终究引人诟病,往日世人敬仰的弘明圣僧,此后终是堕入凡尘了。
魔教方面得信大喜,柳州败退的阴霾顿时消散不少,个个摩拳擦掌,准备重整旗鼓,再度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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