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南柯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今生他比那个人虚长了许多岁月,本就应当是他去保护他才是。既然两个人都是沉默,那么就不如他自己去做出选择。
“淮安。”莫南柯唤他淮安,这是他今生的名字,是莫南柯亲自为他取的。他唤他淮安,就是要告诉他,无论前世他们谁欠了谁,只要今生相伴,就已经足够了。
闻弦而知雅意,沈淮安一瞬间就动了莫南柯。他静静的望着莫南柯那一双温暖如初的眉目,忽然笑了。
“师父。”沈淮安走上前去,紧紧的握住了莫南柯的手。将头埋在莫南柯的颈窝,师父身上的气息包围了沈淮安,让他一直有些慌乱的心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窗外,寒冰乍破,冰雪初融。魔界经久不见的春天依然悄然来临了。
薛薄红面色苍白的望着窗外的第一缕阳光,抬手的时候,她骨肉匀亭的双手已经呈现出了透明的颜色。唇边扬起一抹释然的微笑。问君悔不悔?其实不过也只是求仁得仁罢了。
“姐姐,你快点回来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薛薄红耳边响起了一声有些稚嫩的童音,那是属于忘魂剑的剑灵。她和他本是同炉而出,只是比他早些开了灵智而已,若真的论起来,说他们是亲姐弟也不为过。忘魂剑跟着仙帝征战四方,掌管六界生死,只是仙魔大战一役损耗巨大,又被沉埋妖禁之泽,才让剑灵跌落成如今的孩童模样。
忘魂的话薛薄红自然是能够听到的,望了望初生的太阳,薛薄红也意识到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帝君重塑仙身,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至于她自己的悲欢喜乐,根本就是无需挂怀的。
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裙,薛薄红往沈淮安的寝宫走去。
沈淮安的寝宫之中,莫南柯正在打坐调息。原来那具沈淮安为他重塑的躯体穷尽天才地宝,固然修行起来一日千里,但是终归没有这具自己的元婴和沈淮安的心头血所共遭的躯体用的顺手。
天地玄黄,宇宙大荒。莫南柯的呼吸吐纳之间仿佛都应和着六道轮回,他绝不是妄自尊大的人,但是的的确确弥生出一种六道尽在他脚下的感觉。仿佛这天地就应当为他所主一般。
——本就是我创造出来的世界,为何却要我任由天道驱使?成魔如何,成仙又如何?本不过就是我的一心一念罢了。
这一回,莫南柯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应到了天道的恶意,也是第一次萌生出了和天道抗争的想法。
天道天道,人以天为道,而天有以何为道?不过都是聊以自慰,虚张声势的东西罢了。
且不论心中纷乱的想法,莫南柯这一次重塑身体,本是做好了修为尽失的打算的。然而当他打坐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修为并没有下跌,反而跃上了一个自己之前从未体验过的高度。转瞬,他却也是释然。毕竟是灵魂觉醒,有些镌刻进灵魂的东西相应觉醒什么的,也没有什么好稀奇的。
如今他的境界,恐怕和当日的仙帝无二吧。
在莫南柯专心悟道的时候,沈淮安自动自觉的坐在他身边为他护法,所以自然察觉到了薛薄红的到来。薛薄红如今是什么状态他再清楚不过,所以也没有加以阻拦。毕竟,那是属于他师父的力量,如今这样的光景,他师父拥有越多的力量,他才越安心,所以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帝君。”嘴角绽放出此生最美的笑靥,薛薄红径自走到莫南柯的床榻旁边,乖巧的伏在他的膝头。
莫南柯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薛薄红正仰头冲着他微笑。
沈淮安在一旁扣紧了掌心,面色一片冷凝,却到底没有上前拉开她。
“辛苦你了。”叹息一声,莫南柯轻轻拍了拍薛薄红的头,动作一如当年。
她灵智初开,陪伴在帝君身边的时候不过是四五岁的孩童模样,如今却已经是娉娉婷婷的少女了。然而有一些东西,因为无关风月,所以经久不变。
感觉到头顶的暖意,薛薄红蹭了蹭莫南柯的膝盖,低声言道:“幸不辱命。”
将忘魂剑召来,莫南柯单手握剑横陈,对薛薄红说道:“休息一下吧。”
忘魂剑周身都是多年不见故人的欣悦,发出了轻微的铮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