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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马不停蹄,来到一座庄严殿宇。
殿中已坐了不少人,颜无既扫一眼,认出是宗门内的长老们。目光扫到郑长老身上,颜无既心中不快顿起。于水牢受刑那会儿,颜无既在他手中吃过不少苦头,之后每每见他都要绕道,心中唾骂不止,今日打了个照面,白眼都恨不得翻到天上。郑长老待他也未曾有过好脸色,此时见他与伏元前来,恨铁不成钢地对着伏元的背影唉声叹气。
长老身后各有弟子肃立,有些相识的,此时也忍不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些老东西深居简出,不问宗门事务,今天怎么就齐齐聚集于此?
众人遥遥见了伏元,都忙不迭站起身。伏元看也不看,直径在首座左手边的位置坐下。大家见怪不怪,各自讪笑着落座。
伏元下位便是纪噤。纪噤见了颜无既,开口调笑:“颜师侄怎么打不起精神的样子,可是你师父布下的功课太多,累着了。”
颜无既客套道:“多谢纪师叔关心,是我昨晚没睡好。”
纪噤哈哈大笑,正要再调侃两句,适时撞见伏元的眼神,就猝然噤声,无奈笑着摇摇头。
这一路,伏元健步如飞,可苦了颜无既,小跑着跟上脚步,才不至于被落下。颜无既疲惫非常,无心思考他二人的无声对话。
他方在伏元身后站定,瞥见一些人多在打量他,面上神情或讥笑或叹息。
颜无既不明就里,见几个老头子捧着茶杯撇沫子,以为是自己失了礼数,忙倒上茶水给伏元奉上。伏元看了眼,说“不必了”。颜无既讪讪放下,偷向旁一觑,众人仍是那个神情,只是讽笑更甚。他心中不快,但无可奈何,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一圈,忍不住心中一窒——他没有佩剑。
南宗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弟子入门时,师父会赠予弟子一把剑,以作师徒关系的证明。
但伏元没有。
伏元以剑入道,剑不离身,作为他名下弟子,颜无既不仅天资有限,且连一把正儿八经的剑也没有,不得不说确是件奇事。思来想去,终归只有一个缘由——伏元并不看重他。
想到此,颜无既这才明白,这些人的目光是何意思,无非觉得他不配作伏元的弟子,恨不得以身代之。
虽然早就认清了自己,可还是难免有一丝郁结在心。
钟声闷响遥遥传来,殿中私语蓦然一静,俊秀高挑的年轻人从殿后绕出。
颜无既睁大了眼,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齐会真?
齐会真看向阶下众人,目光掠过颜无既时,稍稍一顿,随即望向别处。
郑长老咳了咳,道:“宗主金钟诏令,怎的此刻不见人影?”老头瞧起来年岁大,精神矍铄,声如洪钟。
齐会真眼也不眨,抛出个“惊天响雷”——昨夜宗主遭魔气重创,需得闭关静修,为免群龙无首,命纪噤代为掌管门内事务。
纪噤似是早料到了结果,坐在边上发呆。
“崖下的魔气要镇不住了……”
“修补好囚仙桥,或能亡羊补牢。”
“不如重启镇祭……”
齐会真打了个响指,一封手令飘落在手中。他递与长老们看,一群老头子围在一处,看罢便肃然点头相视,道“确实是宗主字迹和宗主印”。
有人双手呈到伏元面前,将手令给他看。伏元没有动。那人求救般看向颜无既,颜无既踌躇着接过手令,展开给伏元。伏元这才赏脸,垂着眼细细看了遍。
齐会真向颜无既投去一个别有意味的目光,接着走下阶,踱到颜无既面前,轻轻抽回手令。
伏元尚在一旁,齐会真也知轻重,没有出言不逊,回身请众人商讨宗主闭关后的诸多事宜。其中最重要的,正是囚仙桥的修葺。
李长老道:“弃徒齐会鸣逃离憾天崖时,一掌打断了囚仙桥,以致崖下阵法出现缺口。我早说修桥重要,可一拖再拖,这倒好,连这点魔气,都能在我们南宗之内到处乱跑了!”
提到了齐会鸣,年轻弟子们神色紧张,不住地瞥齐会真。想是这些人平日也没少嚼舌根,被齐会真抓着把柄好好整治过。
郑长老也觉不妥,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
齐会真没有为此勃然大怒,眼神沉了沉,继而面色一松,道:“过去之事不可追,如何修补阵法,才是今日商讨之重。”接着话锋一转,说一些细节不便由更多人知晓,找了个借口把年轻弟子们都赶了出去。
大殿双门重重一合,激起尘土无数。
弟子们很快结伴散了去,颜无既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无人作伴,就自己一人沿着小路走,打算回去补眠。反正无缘大道,何必自寻烦恼。
“谁在那里?”从进入这条路起,颜无既就注意到草丛中有东西跟着自己,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莫非又是那魔气?
草丛晃了晃,先是探出只雪白的、尖尖的耳朵,而后矫健一跃,一条雪白的影子落到脚边。
颜无既松了口气,露出笑颜,
', ' ')('矮下身小心抱起它。
这猫来历不明,脾气也怪,不似寻常那般,几根蒲草就逗得满地打滚。它三番四次颜跟上颜无既,久而久之,颜无既就把它当儿子养,时常把猫抱在怀里,捉着猫爪子,教它一个一个指认书上的字。也不管猫听不听得懂,总之他自个儿玩得开心。
颜无既没再顺着小路走,改了主意,转而在山间闲逛起来。不知晃悠了多久,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原来颜师弟在这里,可教师兄好找。”
颜无既回身站定,凉凉道:“这‘师弟’二字,我怎么担待得起?我却是不知,齐师兄乃宗主关门弟子,当初是我冒犯师兄了。”
齐会真半真半假道:“师弟切莫妄自菲薄啊。上任宗主关门弟子有三,我师父与伏元师叔便是其中之二,你我算来也是亲师兄弟了。”说着,他伸手来搭颜无既的肩,颜无既将身一扭,轻巧躲开了。
“师兄还请自重——说来师兄入门百余年,长我不知多少岁,勾勾搭搭成何体统,也不怕晚节不保。”
齐会真嗤道:“你师兄我一向洁身自好,哪像你,宁愿伏低做小,端茶送水做得勤快,处处暗送秋波……既然晓得我是长辈,可要知道尊老爱幼。”
颜无既不接他的茬,道:“别跟我废话,有屁就放,你找我又要做什么?”
“再带我去趟清净山。”
“还是找剑?”颜无既挑挑眉,说,“不必找了,剑在憾天崖下的阵眼里。”
“阵眼?”齐会真脸色一沉,一把抓住他的腕子,“你怎么知道就在阵眼里?别和我耍花样,否则别怪我催动血咒,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颜无既用力甩脱了,不悦道:“又想和我动手?小心让伏元真君看见,再挨一掌。”
齐会真极为不屑:“你也就这点本事,狐假虎威。长老们商议了没一刻钟的时间,伏元真君就一声不响地走了,算算时候,他就算爬也爬回洞府了。”他看了看颜无既怀里的猫,“你就这么喜欢这些姑娘家的东西?”
颜无既转身就走。
齐会真的声音从背后遥遥传来:“忘了告诉你,血咒的副作用随时日而增强,你若不想来日无时无刻不在发浪,最好还是乖乖听师兄的话。”
颜无既转头很恨瞪他一眼,强忍着同归于尽的冲动,气冲冲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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