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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心慈态度温和,前几天她一直没来得及跟贺琛说话,这会终于得了片刻安静,她先是好生的谢了贺琛一番,说的眼角都有点湿。毕竟她当年走的时候儿子还那么小,如今一见,已经长成了这么好看的清秀少年。看他用的穿的,贺琛真的半点都没亏待他。她又旁敲侧击的问了程小寒的成绩,也是名列前茅。无异的,这样优秀的儿子足以满足她作为一个母亲的骄傲与期盼。尽管,这还是别人为她培养的。
“只是……”她话间绕了一圈,“小寒说是十七岁了,可看着怎么跟十四五岁差不多,是不是营养没跟上?我看他总懒懒的不想动,太缺乏男孩子的活力了。”
话刚说完,程小寒就从外面跑了进来,举着手机递给贺琛,“爸爸,陈伯伯的电话。”
贺琛点头接过了手机,先在他头上抚了一抚,“跑哪疯去了?”
他接电话,程小寒就乖巧的站在一边,头靠在贺琛的肩膀上。贺琛往旁边一移,让程小寒半坐在他腿上。
方心慈眼见他这样腻歪贺琛,不止不快,更觉得这场面怪异的很。小寒虽然看着小,但年龄已经到了。同龄的小孩正是在叛逆期,恨不得远远的躲着家长,他却完全相反,而且这样的举动总是让人觉得有些黏糊。
等贺琛说完了,程小寒才问,“是不是公司有事了?”
“没有,记不记得爸爸之前提过,等你放了暑假,陈伯伯请我们去农庄钓虾。”
程小寒原本不想去的,这会也立刻改变了主意,“我想去,里面的菜好吃。”
贺琛笑着应过,这次没把手机递给程小寒,而是顺手放在了桌上,屏幕上的亮光未熄,两人亲密的合照就在方心慈的眼前一闪。
“我想喝汽水。”程小寒脖子上又出了汗,只想喝点冰的来消暑,“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小店,可是没带钱。”
“就会贪凉,只准喝一瓶。”贺琛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打开取了张纸钞递给程小寒,钱包里层层的银行卡之上,还贴着俩人的照片。
“知道了。”程小寒伸手就去拿手机,刚准备往外冲,就被贺琛揽住了腰。贺琛伸出两指在他脸上一捏,“还看爸爸手机。”
程小寒在他脖子上抱了一下,兔子一样的溜了。
贺琛还在喊,“不准乱跑。”
等再次安静了,贺琛的眼神才慢慢恢复平静。他叠着腿,一只手放在膝盖上,松懈中又不失威肃,有点像他平时跟客户聊天的样子,说出的话却是冰冷的,“小寒底子不好,那几年没吃没喝,营养的确是没跟上。”
方心慈一怔,显然是说不上话了。
“后来我带他去医院检查,已经是严重贫血,外加伤口感染。就算后来慢慢调理过来,底子的漏洞也补不上了。”
方心慈尤为尴尬,当年的状况她也是后来才了解到一些。刚知道的时候整个人根本反应不过来,她不断地联系她大嫂,可对方也根本不愿意多说,只是一遍遍的告诉她:贺老板非常大方,把他当亲儿子一样疼,小寒现在过的很好。
“当年我……”她开口就想解释,可顿了顿,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三岁定八十,何况你还是他亲妹妹。”贺琛一接口,表情更加阴冷,坚硬的眉骨散发森森寒气,“嫂子,你哥他烂赌你总不会不知道,赌鬼都是什么德行不用我多说,你放心把小寒交给他?”
“我以为他结了婚,有嫂子看着,他会好些。”方心慈温婉的脸现出一丝惊慌,极力为自己辩解着,“我每个月都有寄生活费回来,没想到他……”
贺琛的眼睛一抬,那眼神已经是冷到不能再冷,逼人的戾气吓的方心慈不安的瑟缩,他极具讽刺的笑说:“嫂子,给一个赌鬼寄钱,你觉得他会花在哪里?”
方心慈挣扎,“我一个女人在国外,刚开始真的不容易,我只能寄钱给他,请他帮我照顾。”
“所以就是你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接走小寒。”贺琛直接替她下了定论,“幸好小寒熬到了六岁,虽然现在没有其他的孩子健康,好歹是活下来了。”
方心慈没想到,自己提出的漏洞,不止被贺琛撕成了一个大口子,还把自己给栽了进去。的确,在小寒成长的过程中,她实在没办法去钻空子,只因她一无所知。
“当年,我真的是力不从心,我不是一个好母亲,这些年,幸亏有你照顾他。”她眼神一闪,打量贺琛的手指。没有戒指,也没有戴过戒指留下的痕迹。
出于习惯,她没有直接打听,但也算是间接的引出了自己的目的,“总算,我的努力也有点成果。我现在的男朋友在意大利有一间酒店,算是有些规模。我也有自己的美容生意,足够给小寒优渥的生活条件。这几年实在麻烦你照顾他,我真的很感激你。我到底他的妈妈,而且贺先生你也会有自己的家庭,到时候怕小寒又给你添麻烦……”
她忽然说不下去,贺琛幽黑的瞳仁凌厉无比,他两颊的肌肉鼓动,眼里已经拉满了红血丝,脸上的表情极是可怖,他刚要说话,大堂里又走来一个人,正是方心慈
', ' ')('的现任男友,昨天竟然没有看到他。他皱着眉,不太高兴的样子,“怎么还没谈好?”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了擦头上的汗,显然已经受不了这里的环境。
方心慈有些紧张,她迅速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轻声道:“昭华,你别着急,毕竟贺先生抚养了小寒这么多年……”
陆昭华不耐的“啧”了一声,“不就是要钱吗……”
他的声音可不低,一字不漏的蹿到了贺琛的耳中。
方心慈一扯他,“别胡说,是你同意我回来接儿子的,别把事情搞砸了。”
陆昭华整个人都很烦躁,“我都同意了,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反正孩子是你生的,他还没成年,你把抚养权要过来就可以了。”
贺琛整整领口,不急不慢的站了起来,“陆先生。”他又恢复了平静,望着那张混血的脸孔,友好的伸出手去,“初次见面。”
陆昭华把手伸了出去,被贺琛一握,瞬间人就僵了。嘴唇半张,却说不出话来。贺琛捏着他的骨头又施了一分力,那股火辣的疼痛直接从陆昭华的手掌传递到整只臂膀。而后贺琛一松手,他不自在的踉跄了一下,觉得那只手都要废了。
贺琛相当讥讽的睨了他一眼,快步的走了出去。
一背过身,他的心情又沉重起来。他忘了一件大事,他只是程峰名义上的兄弟,他只是养父,而这个女人,却是程小寒的亲生母亲。骨血的关系,他要如何割断……
程小寒特意远离了那堆人,找了个没人的阴凉处呆着。他坐在台阶上,背后是人家的院子,前面不远处有个小水塘,头顶有两颗玉兰树。不时的,还能有发黄的玉兰花瓣掉下来。先落到他的头顶,然后打着旋转滚到脚下。
程小寒拿脚尖踢了踢那几片花瓣,临到要走了,才终于肯静下心来好好观赏一下乡间风光。这里空气倒是不错,没有刻意修剪来的绿化,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路边田地绵延,波澜广阔,隔几段路就有一个小水塘。好几次,都能看到水里的尾鱼跳出水面,带出一连串的水花波痕。
睁大眼睛看够了风光,程小寒总算觉得这次没白来。
只是眼神一瞥,就看到他五步远处站了个大男孩。剃着一个寸头,身上的衣服灰不溜秋,土里土气,好在个子很高,显得人特有精神。他就站在那,别有深意的目光一直盯着程小寒。
程小寒有些不自在,猛一看觉得那男孩有些眼熟。似乎跟他差不多大,可是,高那么多!
他暗暗磨了磨牙,眨眼的功夫,大男孩就朝他走了过来。一开口就是,“小寒。”
等走近了,又说,“弟弟。”
程小寒一凛,狐疑的盯了他一会儿。
那男孩走过来,右手不自然的抓着什么东西。等他靠近跟前了,程小寒才看清,那是一罐汽水。
易拉罐上还冒着冷气,凝着水珠往下滴,“小寒,你刚才是不是说想喝汽水?”
程小寒瞄了一眼,易拉罐有些变形了,罐口上还覆着一层细小的灰,也不知道放了多久。
他意思的接了过来,但放在一边没喝。
那男孩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的坐到了程小寒身边,“小寒,我是哥哥,你还认得我吗?”
程小寒现在知道那股眼熟感从哪来的了,他对那赌鬼舅舅一家都没什么好感,听到他说话,不由的把那罐汽水又推远了些,反正他不是真的想喝。
他表哥也没发觉,自顾自的说:“其实我妈联系你的时候,我以为你是不会来的。”
程小寒瞥他一眼,听他说:“小寒……我一直都很想联系你,我想跟你说小时候没有跟你说出的话,弟弟,是我们家对不起你。”
“对不起,当年,我们都没有能力去阻止爸爸。他每次赌输了,都跟发了疯一样打我们,妈妈根本打不过他,我那时也太小。我们真的没有办法,只能,只能看着你受苦。”
回想那时受过的拳打脚踢,程小寒还是会一阵发抖。他是极怨的,因为他们都只会看着他被打,从来没有人站出来,从来没有人能为他阻止那疯子一样的舅舅。
程小寒两手交替,下意识的就想去找贺琛。
“哥知道,你不会这么容易就原谅我们。只是,这声对不起在我心里放了那么多年,今天好不容易才见到你,我一定要跟你说一声,是我们对不起你。我真的,真的很感谢贺老板,他是在替我们家为你赎罪。后来,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还是贺老板救了我们,要不是他,我家可能都已经被那群流氓给烧了,至于我爸……”他嘲讽的笑了一声,“肯定都不知道死在哪个角落了。”
程小寒一把握住那瓶汽水,擦了擦就打开了盖,一气喝了半瓶。
表哥马上高兴起来,“你慢点喝,这个凉。好喝吗,要不我再去给你买一瓶?”
“哥。”程小寒叫了他一声,“我没恨你。”
表哥试了试,想碰他的手又缩了回来,“现在看贺老板对你这么好,我真的特别高兴。”
程小寒抿出
', ' ')('一抹笑,“他是我爸爸,只对我好。”
他表情一缓,表哥的手终于落到了他的肩上,“小寒,以后还能跟哥联系吗?”
“我爸联系就行。”程小寒抛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他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仿佛觉得轻松了不少。
他只要想到贺琛,连恨意都会淡去许多。纵然之前那么的不幸运,但现在有贺琛在身边,他都是愿意的。
可就在刚站起来的瞬间,他全身的血液都像被冻住了,童年的狞笑、重拳、辱骂,跟恶鬼一样又缠到了他耳边。程小寒的拳手握的死紧,牙关紧咬,以至于那个人影一动,他就抄起喝剩的半罐汽水,冲过去对着那人狠狠一掷。
汽水全砸在男人的胸口上,突然的冲突也砸的他一个趔趄。程小寒喘的上气不接下气,满脑门的热汗,“你没死,你怎么还没死!”
他的表哥也追了上来,冷冷的,仿佛事不关己的由着程小寒对他发泄。
尽管方国华老了那么多,可哪怕他化成了灰,程小寒都觉得会认出他来。
方国华之前回来一次,追来了讨债人,把老太太吓的魂飞魄散。办丧事时他没出现,忙里忙外的时候没出现,下葬的时候他也没出现。等事情都尘埃落定了,他却回来了。
程小寒来的时候还想,等看到了他,他该怎么反应。羞辱他,还是无视他?但现在,热血冲头,激的他只想把这老赌鬼按在地上用力的揍一通。
他浑身发抖,似乎还想冲上去,表哥连忙从后面抱住了他,“小寒,别生气了,别生气……”
方国华一身的黏答汽水,一下子也怒从中来,等看清了是程小寒,除了小小的惊讶了一下,那掩藏在骨子里的欺善怕恶又泛了上来。还以为是在十一年前,从来都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他呸的吐了口唾沫,“你这拖油瓶……”
话音才落,他就打了个寒颤,眼见那高大身影大步走来,吓的连逃都忘了。
贺琛阴沉着脸,魁梧的身躯站过来,眼中的凶鸷吓的方国华两腿一软,险些给他跪下。
当年贺琛一拳就打断了他的鼻梁,之后又是三拳两腿,揍的他直接昏死过去。后来好不容易哆嗦到了医院,一检查,肋骨断了两根,加上小腿骨裂,让他足足躺了几个月,连喘气都疼。贺琛当时那凶神恶煞的形象跟高利贷的人有的一拼,想起来都头皮发麻,眼下一见,更是两腿打摆。
过了这些年,贺琛的脾气早已约束了不少,何况再跟这种赌鬼也真没有出手的必要。看方国华形象猥琐,目如鼠光,肯定早被烂债给掏空了精气神。根本就用不着他,那群高利贷也不会放过他的。
他不动声色的用刀割一般的目光审过方国华,厉声道:“拖油瓶!”
贺琛逼近一步,反问,“我儿子是拖油瓶!”
方国华两腿颤颤,实在连话都不会说了。
贺琛把他盯的冷汗直流,才冷哼一声,表情又放缓下来,“宝宝,跟爸爸来。”他抓住程小寒紧握的手,用温度慢慢融化了他的僵硬。
程小寒的舅妈也追了过来,一看方国华,脸上也未有好颜色,只是招呼了她儿子过来,母子俩都离的他远远,生怕被他波及。
贺琛直接牵着程小寒到了车旁,他也实在是呆不下去了。他把车门打开,拍拍程小寒的脸,“宝宝,在车上等爸爸,我们今天就回去。”
程小寒拿脸蹭了蹭他的手心,听话的坐到了副驾驶。
“余姐。”贺琛转过身,对着不知所措的舅妈,想了想道:“帮个忙,小寒的衣服还没收好。”
舅妈见他神色,马上心领神会,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跟着贺琛走到了他们住的那间屋。
被子都叠的整齐,小寒这两天换洗的衣服也都在床上。贺琛站在窗边把方心慈兄妹俩见面的场面尽收眼底,眼角染满了冷意。
“贺老板?”舅妈唯唯诺诺,生怕惹了他不快。
贺琛叹了口气,这屋里也没有能坐的地方,他从衣服里掏出一张储蓄卡递给她,“余姐,还是老样子,给小孩读书的钱,再算上你们平时的花销,你自己支配。”
舅妈马上推脱,“不了不了,贺老板你给的够多了。”
“拿着吧,我看你这几天忙上忙下,都没有人来帮衬一把,老太太的丧事肯定花了你不少。小孩上学就要高三了,你不给他补点营养?”
舅妈含着泪收下,点头道:“我记着,只会用在家里,一分都不会给那死鬼。”
贺琛的眼神飘向窗外,闷声道:“方心慈……”
舅妈略惊,“她说什么了?”
“她说要把小寒带走。”
舅妈立时面露不屑,只是不能唾一声,“她想的倒是美,当年不吭一声的就走了,现在还想把小寒带到那陌生的地方去。我还不知道她,都跟了三个丈夫了,让小寒到她身边,能学好吗!”
贺琛眉骨森森,散出的寒气凛人,他这会要是对着方心慈,只怕会克制不住自己,“余姐,你替我转告她,她当年怎么走的,现在就
', ' ')('怎么走,我不怕对簿公堂。”他愣了一下,“但她总是小寒的母亲,我不想闹的那么难看,对小孩影响也不好。”
舅妈连连说是,“我去说她,贺老板你辛苦养了孩子这么多年,哪里能让她说带走就带走。”
门拉出一条缝,贺琛听到脚步声过来,大声愤道:“我倒要看看,谁敢跟我抢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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