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宽裕的人家一叠苞谷米花,半斤二锅头,也就开始守岁了。
温家这边,温四月和温桔梗是姑娘家,不必她俩来守,以前都是温老头自己守,如今有了萧漠然,自然是萧漠然从温老头手里接过旗杆。
温四月觉得这大可不必干坐一夜,所以温老头一睡觉,便将萧漠然喊来睡了,第二天趁着温老头还没醒,又叫萧漠然起来做个样子。
大年初一走亲戚,家里没几个亲戚了,倒是温桔梗奶奶家那边来了人。
以前也没见他们来过,这如今来目的不要太明显,温四月都做好了战斗的准备,绝对不可能叫他们将萧漠然给家里置办的年货都给顺走。
哪里晓得桔梗去了城里一趟,如今胆子大了许多,不但敢当面怼自己那几个叔叔,还开始咬文嚼字地骂他们。
倒是叫温四月有些刮目相待。
最后那些人是给气得摔门回去了,只是事情却没有这样完,这初五六的时候,就听到桔梗奶奶家那边开始说她的流言蜚语。
好在乡里都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家,自然是没有相信的,但还是把桔梗气得不轻。
恰是这个时候,听大队长说隔壁山里开了个硫磺厂,大批招工人。
进了厂子那就是等于铁饭碗,村里人是挤破了脑袋也去报名,温桔梗也跟着去了,这进了厂子,总是比种庄稼抢工分要强。
只是这厂子也不好进,要么上面有关系,要么识文断字。
温桔梗也是亏得在城里补习了一段时间,多认识了一些字,又跟温四月他们泡在图书馆那么久,看的书也多,原本腼腆的姑娘如今也自信大方起来,自然就被录取了,还是在办公室里。
这消息一传开,可是在村里炸开了锅。
村里几十个人去了,最后录用的不过十来个人,而进办公室的,居然只有温桔梗,消息一传开,马上就有人来温家管温桔梗提亲。
头一个来的,便是大队长肖福贵,给他儿子肖国信提亲。
原本当初肖国信是瞧上文工团里的一个姑娘,奈何人家城里人,怎么可能留在这山窝窝里?所以自然是被拒绝了。
按理,有人上门提亲,而且还是好几拨,温桔梗该高兴才是,可是她心里清楚得很,“我要是没这份工作,只怕他们睁眼都不会瞧我一下,如今说得这么好听,不过是瞧中了这份工作罢了。”所以,她不愿意,很是担心爷爷会因为自己的年纪大了答应了亲事。
此刻正急得团团转,找温四月出谋划策。
“别担心,咱爷爷不糊涂呢。”温桔梗的姻缘不在这里,老头子肯定是能看出来的。
果然,老头子耐心地听完各家的媒人天上地下夸了一圈后,才缓缓地吐了一口烟,“那什么,我家四月丫头,迟早是要和她男人进城的,指望不住了,我一把老骨头,往后就只能靠桔梗了。”
媒人们也连连称应,“那是,怎么说桔梗是亲孙女,往后肯定是要靠她才是,不过您老放心,咱们这都是一个村子里的,回娘家就是跨一个门槛的事儿。”
可温老头的意思是,“那也不成,我得一个屋子里,不跨门槛。不然这老话说得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往后谁管我?我现在就这么说,想娶桔梗可以,得住到家里来,往后生的娃儿,有一个男娃儿都和我姓。”
于是他这番话直接把人给劝退了,哪怕温桔梗的工作再怎么叫他们喜欢,也只能放弃了。
但也有那不死心的,先是劝温老头,“您老也别这么死心眼,现在不都是讲究男女平等么?你看县城里那墙头上,还写男女一样呢。”
温老头也不是吃素的,“既然一样,叫你们儿子来我家怎么就不行了?”
还真是不行,做爹妈的要面子,哪里肯丢这份脸?让儿子做上门女婿,又不是家里死绝了?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所以又只能让年轻人来劝温桔梗。
可温桔梗心思不在男女之情上,如今她自己有好工作,妹妹有好归宿,根本就没有结婚的打算,所以任由年轻人们怎么劝说,也无济于事,她就拿温老头的话来一律回绝了,“想和我结婚可以,上门。”
一句上门把所有人的路子都给堵死了。
硫磺厂正月初十就要动工,因路程有些远,她搬去了新宿舍,温四月原本也是计划过完元宵才回城里的,这几天便在家里陪着温老头,顺便翻看萧漠然送的书。
没想到十三那天晚上,忽然听得一阵鞭炮声响起。
就响了一柄五毛的炮仗。
她翻身从被窝里爬出来,一面急忙穿上衣裳要出门。
“怎么了?”萧漠然疑惑,见她穿衣也赶紧跟着穿衣。
“阿贵奶奶怕是没了,你听这炮仗就是从他家那方向来的。”年前就看着老太太没多少日子了,哪里晓得会这么快。
而她这么着急起来,并不是急着去阿贵家里帮忙,而是担心温老头。
果然,她起来刚打开门,就见温老头坐在门槛上抽着旱烟,两眼无神地盯着那浓郁又呛人的烟。
公鸡蹲坐在他的脚边,似乎也嫌弃老头子吞云吐雾的呛,脑袋给拼命地埋在翅膀下,温四月才发现这公鸡脖子挺长的。
“爷?”温四月喊了一句,见他没反应,从他旁边跨进屋子里,找了大衣给他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