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灯火阑珊,夏侯曦坐在屋子里,豆芽给他添过几次茶后,慕千葵也忍不住微微大气哈欠,瞧着夏侯曦面若无绪的表情,难得的中秋月圆之夜,良辰美景,可惜他在意的两名女子都是讨厌他的,搁在这会儿慕千葵也不同情他了,因为她压根没资格同情,就凭夏侯曦能够把她当成堵住这点已经充分让她认识到自己的地位,只是他赖在这里不走,她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慕千葵状似无意地吐出一句:“夜深了。”
夏侯曦瞟了瞟她,然后抬起头来看着阒无人声的屋外,眼神深邃复杂,隐隐约约就像夜深氤氲起来的露水,朦胧而隔着一层神秘的面纱。
“孤也有一件事要问你。”
他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慕千葵瞪大犯困的眼瞳,脸上的表情十分无辜,鼻尖轻轻哼出一声娇媚之音:“嗯?”
“若是兰清王此次平定西北蒙古大军,你可愿意跟他?”
绕来绕去还是绕回最初的这个问题,慕千葵仔细设想了一下,如果真到那个时候,恐怕也不能以她的意志为转移。
“如果是皇上的旨意,臣妾不敢不从。”她螓首微垂,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平静,甚至没有一丝难过和忧愁,她只能告诉自己,如果夏侯烨变成大功臣,那么她也算是大功臣的妻子,多多少少能够沾上一点光彩。
夏侯曦厉眸微缩,嘴角勾起的笑意温淡而诡谲,“这么说你是愿意的?”
慕千葵不明白他的话听上去隐约夹杂着一丝薄怒,难道说他要把她送人,她还要哭天抢地的执意留在他身边,以此证明皇上的威严是其他任何人不可超越的,这样他就高兴了?
她从来不是个强人所难的人。
慕千葵暗暗攥紧自己的拳头,她是绝对不会那样做的,对于要舍弃自己的人,她会毫无犹豫地先转身离开,没错,从小她就是这样一个冷心肠的人,所以慕夫人病重倒在床榻上,她住在慕府里每天冷眼旁观,始终见死不救。
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就算心里再痛,眼泪再苦,她也不会去向他们乞求一丝施舍的温暖。
“臣妾一切听从圣旨的安排。”慕千葵从椅子上起来,理好裙摆缓缓跪在地上。
君是君,臣是臣,夏侯曦觉得没有人比她分辨得更加清楚。
夏侯曦嘴角的笑意一点点加深,迷人的凤眸里有一丝恼怒的暗芒闪过,声音沉如静潭,“既然如此,那就等着兰清王凯旋而归吧!”
说完,他霍然起身,带着摇头不语的张宝太监甩袖离开了沉雁阁。
“主子,你是不是惹恼皇上了?”
豆芽也在屋子里,瞧着刚刚皇上和主子两人之间的互动,心里也是一阵提心吊胆。
都说天威难犯,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巅峰之上的人,因为对方捏死她们就像捏死蚂蚁一样容易!
慕千葵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身子微微摇晃,重心不稳似乎要趔趄几步,被豆芽及时扶住坐在椅子里。
她瘫坐在椅子内,面上表情嗤笑不已,掩不住眉间的倦态,慢悠悠地笑道:“你主子又不是木头人,难道还不能有自己的情绪?”
就算她千算万算,用各种念头宽慰过自己敞开心胸认命,就算她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但是不代表她不会痛彻心扉,也不代表她麻木不仁没有自尊,别人可以嘲笑她贪图荣华富贵,她也可以不择手段去求,但这些都不能证明一件事,那就是别人可以没有底线地随意轻贱她。
“主子……”
豆芽顿时也明白了她内心的难受,不敢把话再多说下去。
眼泪凄迷,慕千葵深吸了一口气,冷不丁地问了一句:“豆芽,你说我是不是逃不脱我娘的命运?”
豆芽一下子哑口无言,慕千葵从来不在别人面前提起自己的亲生母亲,就连慕府后门的那口枯井,她也不愿意靠近,以前在慕府里慕家大小姐几乎天天拿这件事嘲笑她,可是慕大小姐和慕夫人双双病故后,府里下人都传是主子暗地里做的手脚,也就没人敢再提起,完全变成了她的禁忌。
在这样的夜晚第一次被提起,豆芽鼻头一酸,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主子心里究竟该有多难受。
“主子不会的。”
慕千葵压根没听进她的话,完全沉陷入自己的思绪当中,目光缥缈,“她也是被慕老爷当成了一样不值钱的东西,玩弄过就抛弃,最后还死在慕夫人手里。是不是因为她是个身份低微的丫鬟,丫鬟生出来的孩子也要注定被人这样当东西玩弄一辈子?”
她越说越笑,笑容嘶哑,癫狂的表情近乎撕心裂肺!
豆芽上前紧紧搂住她,抹着眼泪狠狠咬牙说道:“主子不要这样,你熬了这么多年,慕夫人和慕大小姐都不在了,死去的夫人还等着你为她沉冤昭雪扬眉吐气,你一定可以做好的。”
就像撕开了一道宣泄的口子,慕千葵忍不住痛哭起来,抓住豆芽的胳膊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豆芽,我只有你了。”
两个人抱头痛哭,豆芽猛地点头,“豆芽不会离开主子,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豆芽也要陪着主子的。”
一宿无眠,翌日慕千葵起的比较晚,两只眼睛又红又肿像水桃,刚刚爬起来就听见元宝小太监兴冲冲在屋门口和豆芽讲自己打听来的消息。
两人一惊一乍,看上去这内容十分精彩纷呈。
她披着件外衣,长发如瀑,慢慢从内室里踱步出来,盯着蹲在门槛上吃花生聊天的两人,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元宝惊恐地站起来,他日子来得短,在慕千葵面前不像豆芽那样放肆,恭恭敬敬地问了一句:“主子,您起来了?”
豆芽也两只眼睛红肿像核桃,她也站起来,笑嘻嘻地说:“主子,昨晚睡得还好吗?奴婢在厨房煮了两颗白水蛋,这就拿来给主子敷眼睛。”
说完,她就一溜烟往屋后的小厨房跑去。
慕千慕把元宝唤进屋里,坐在主位上,不解地问道:“你们刚才说的什么?宫里出了什么新鲜事了?”
元宝微微俯低脑袋,小心翼翼解释道:“如今宫里私底下都在传德妃娘娘暗地里害了贾昭仪肚子里的孩子,不仅如此,连主子下毒也是她做的,因为做了坏事,所以她被恶鬼缠身,晚宴上被恶鬼推下水还不罢休,回去后还在自己的殿里发疯。”
慕千葵心头一凛,没想到事情发展得这么快?
沉吟了片刻,她又问了一句:“知不知道是谁在到处散播消息的?”
元宝摇头,老实答道:“奴才是去御膳房领水果的路上听到的,德妃娘娘把自己殿里的一个宫女当成恶鬼给杀了,其他宫人吓得四处逃窜,这消息想必也就流传出来了。”
杀了一个宫女?
慕千葵惊讶得合不拢嘴,死了一条无辜的人命?!
不可能,下毒害她的人绝对不会是沐婉君!
难道说这也是幕后黑手早就布好的棋,还是对方知道她对中毒的事一定会追查下去,所以才让沐婉君做了替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