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江海却无端觉得,太子殿下如今并没有表面上那样震怒,反倒是透着一股恼羞成怒的气急,也不知是在气自己出尔反尔,还是在气旁的东西。
他缩了缩脖子,道:“殿下,奴才要去请太医来替您重新包扎吗?”
陆筵只觉得心中有团气烧得他胸闷气短,却如何也找不到发泄的出口,闻言,他挑了挑眉,道:“你是想让整个大周都知道孤的眼睛有问题吗?”
赵江海这才意识到,太子身有眼疾的事情是秘辛,除了太子身边的心腹,旁人一概不知。
“那就由奴才替您上药吧。”赵江海毛遂自荐,心中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原来自己在太子殿下心中,竟是如此可以信任的人吗?
他觉得自己很是机灵伶俐,足以可以胜任这个任务。
陆筵皱了皱眉,下意识拒绝道:“你不行,老胳膊老腿的,孤怕你把孤的眼睛给弄瞎了。”
赵江海那股自豪感还没来得及浮现在脸上,就被陆筵的一句话打击得七零八落,他觑了一眼自己的手,除了糙了些,也没有多老啊……
“那殿下是要让何人来替您上药呢?”赵江海问得小心翼翼,他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懂太子殿下的心思了。
陆筵理所当然的说道:“当然是找有经验的人来替孤上药了。”
陆筵说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的郁色一扫而空,紧紧蹙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他如今是有正事找沈沅嘉,可不是因为那些因为旁人的话想要得到一个求证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
也不知是说服了自己,还是自己的理由的确十分正经,陆筵将锦带小心翼翼地塞进了袖中,语气也没有了方才的阴冷,“孤出门疗伤去了,你今夜不必守在门外了,早些去睡吧。”
赵江海被他语气里的关切吓得诚惶诚恐,只觉得太子殿下的性情越发诡异难测了。
陆筵理了理衣袖,轻拍了一下赵江海的肩膀,便不紧不慢地离开了原地。
颀长威仪的身影融入夜色,留下了满头雾水的赵江海:所以,到底是谁要替太子上药?
*
此时正是深夜,万籁俱静,荣阳侯府内大多数院落中都熄了灯,只有零星几盏负责照亮路径的纸灯笼仍然亮着。
府中的护卫手中握着刀剑,一丝不苟地在路上巡视,检查着安全。
忽然,其中一个侍卫感觉眼角余光瞥到了一道黑色的残影,他一惊,下意识地看过去,口中喝道:“谁!”
同伴被他的喊声吸引过来,急忙问道:“有人吗?”
护卫揉了揉眼睛,却见那一处是极为空旷的花园,根本藏不了人,他嘟囔道:“没人,好像是我眼花看错了。”
同伴拍了拍他的肩膀,理解地说道:“我也经常容易看花眼,没事,我们去下一个地方巡视吧,早点回去换了班睡觉去!”
“嗯。”
几人低低交谈着离开了原地,只余下一片随风摇曳的花枝。
陆筵悄无声息地躲开了护卫,终于找到了迎新院。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看着黑乎乎的屋子,他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此刻好像是深夜,那个女人应该睡着了。
陆筵不知为何,忽然心底冒上来一股郁闷,自己辗转反侧地睡不着觉,这罪魁祸首反倒睡得香甜。
也不知道他抱着一种怎样的心理,入屋的时候,他故意将动静闹大了些。
甫一入内,他鼻间就涌上了一股清新甜蜜的气息,与沈沅嘉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他胸中的郁闷不知不觉中就消散了下去,他径直往内室走去,经过壁橱处看到了守夜的素鸢,他想了想,伸手在她脖子上点了一下,素鸢的呼吸便变得格外平缓。
他弄晕了丫鬟,走到内室,青色的床幔遮挡住了曼妙的身姿,他毫不犹豫地挑开了遮挡物,帐中牡丹花香越发浓郁,让人迷醉,沉睡的少女便直直映入眼帘。
沈沅嘉呼吸轻柔而绵长,如墨的青丝披散下来,散落在脸颊两旁,长睫浓密,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未施粉黛的皮肤白皙如玉。她的睡姿乖巧,两只手交叠置于锦被外,褪下了平日里的端庄优雅,纯稚又无暇。
陆筵不自觉放轻了动作,他视线紧紧地盯着床上的人儿,一眨不眨。
她真的是美好得让人心折。
一路上灰扑扑的世界在他掀开床帐的瞬间,变得活色生香。无人知晓那种次第逐渐明亮的感觉,像是他小时候每个寂静的夜晚,缩在角落里,睁着眼睛看着四四方方的天空逐渐变得明亮,澄澈,不染纤尘。
陆筵目光渐渐变黯,他瞥了一眼帐内,然后轻手轻脚地选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床帐落下,狭小温暖的空间里便只剩下他们二人。
沈沅嘉皱了皱眉,总觉得睡梦中有一头凶猛的野兽紧紧盯着自己,她使劲儿地奔跑,却始终逃不开。
她不安地“嘤咛”了一声,动了动眼珠,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有些茫然,眨了眨眼皮,一转头就看到床脚坐着一个人。
“呀——”
陆筵眼疾手快,在她红唇微张的时候,便俯身压住了她,修长的手掌捂住了她的唇。
沈沅嘉眼前一花,就觉得身上压下来一具滚烫的身体,唇也被人捂住了,发不出声音,她惊惧不已,下意识就张开嘴狠狠地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