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褪了外袍,躺了下去,这回不再辗转,合上眼没多久,呼吸便缓缓均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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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险些丢了性命,沈沅嘉胆战心惊地,直到星月西沉才迷迷瞪瞪地睡着了。
不过她向来没有赖床的习惯,大约天光乍晓,便清醒了过来。
素鸢听到了帐内的动静,轻柔的用银钩绾住床幔,“姑娘醒了?”
沈沅嘉轻嗯了一声,起身穿好衣裳。
素鸢弯身整理床榻,刚将锦被叠好,就看到床上静静躺着一块玉佩。
“咦姑娘,您何时有一块这样的玉佩了?”素鸢拾起玉佩,疑惑道。
沈沅嘉闻言,转过身来,就看到素鸢手心里的玉佩。
沈沅嘉心重重跳了一下,这块玉佩玉质通透,一看便价值连城的宝物,她如今算得上一贫如洗,怎么可能有这等珍贵的东西,定然是昨夜陆筵不小心落下了。
她清了清嗓子,佯装镇定地说道:“我昨日在商铺里看它着实不错,就买了。”
素鸢点了点头,也没怀疑,只是道:“那奴婢找个匣子装起来,免得磕着碰着了。”
沈沅嘉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紧紧盯着素鸢放好了玉佩。
不过心中暗忖,自己这是不是又有机会接近陆筵了?
不过转念一想到自己昨夜虎口逃生的那一遭,又有些迟疑。
冷静了半晌,握了握拳,心想,那自己还是过几天再去吧。
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放弃就代表死路一条,陆筵那边,虽然危险,但是前景甚好。现在陆筵说不定心情不好,自己还是不往上凑了,他喜怒不定,免得遭罪。
正午时分,沈沅嘉刚放下木箸,素鸢就前来通报,说是邓氏让她去一趟同福院。
沈沅嘉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了擦唇,起身走出屋,就看到候在檐下的杜嬷嬷。
“二姑娘这慢吞吞的,让夫人等久了可不好。”杜嬷嬷一上来就是阴阳怪气的声音。
沈沅嘉听完,当即头一扭,往屋子里走去。
“素鸢,我忽然记起来,我这衣裳上沾了东西,需要重新换一件。”
自己即使不是正经的嫡小姐,但也是荣阳侯承认的养女。她生性宽厚,不欲与下人们为难,可杜嬷嬷一个奴才,三番两次地对她出言不逊,着实可恶。
如今除了陆筵,在其他人面前,她可不想委屈了自己。
杜嬷嬷没料到沈沅嘉二话不说就回去了,她回过神来,气冲冲地准备跟进去,边走边大声嚷嚷道,“二姑娘,老奴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的跟奴才走一趟,你还当自己是什么金贵身份呢?没了安远侯的婚事,你什么也不是,还敢怠慢了夫人跟前的人!老奴劝你以后还是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我是夫人眼前的老嬷嬷,府里的姑娘下人们都要给我几分面子,若你惹恼了我,可别怪我不念情面了……”
若说以前杜嬷嬷还忌惮沈沅嘉身上的婚事,如今可是没有了顾忌,沈沅嘉在府里又不受宠,又没有婚事傍身,还不是任她搓扁揉圆?
这般想着,渐渐的,她的自称也从“老奴”变成了“我”。
沈沅嘉脚步一顿,挑了挑眉。
杜嬷嬷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得意的咧嘴笑了笑,看她还怕不怕,自己随意一句话,沈沅嘉在府里的日子就要不好过。
“啪——”
一记耳光打在杜嬷嬷的脸上,脸上火辣辣的疼,她瞬间愣住。
“杜嬷嬷真是好大的威风,在府里竟这样大的号召力,要我生我便能活,要我死,我就要立马碰死在墙上。我明日就去秉了父亲,这府里有这样厉害的人物,可不要埋没了!”沈沅嘉嘴角含着笑,眼底却满是冷色。
杜嬷嬷被她眼底的威严震慑住,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眼睛,意识到她的话,她脸色瞬间煞白,荣阳侯最讨厌府里那些仗势欺人的奴才,更遑论,自己刚刚可是责骂了二姑娘。
沈沅嘉轻蔑地望了她一眼,如今怕了想起来自己的身份了当真以为邓氏纵着她在府里打压旁人,是对她的重视?
不过是她立威的刀而已,若是荣阳侯追究起来,邓氏立刻就会舍弃她。
“素鸢,关门,我要换衣裳!”沈沅嘉淡淡道。
素鸢见杜嬷嬷被打了,脸上满是喜色,她走上前,“杜嬷嬷,请吧?”
嘴上说的是请,实则用力将她推了出去,一把将门关上。
“唉哟!唉哟!”杜嬷嬷跌坐在地,捂着屁股叫唤。
半晌,她才狼狈地爬起来,狠狠地瞪了一眼屋内,站在院子里等候。
怎料她在外头等了大半天,里面却是安安静静的,今日日头很大,阳光晒在身上有些热,杜嬷嬷口干舌燥,终于意识到,沈沅嘉哪里是去换衣裳明摆着是想要她吃苦头了。
她想起邓氏的脾气,抖了抖,低声下气的说道:“二姑娘,您好了吗?夫人那边一直等着的话,您也不好交代啊……”
杜嬷嬷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软话,身前的门才慢悠悠地拉开。
“二姑娘!”
杜嬷嬷险些喜极而泣,她老脸笑得满是褶子,姿态是前所未有的恭敬。
沈沅嘉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跟在她身后。
许是上次邓氏泼了她一盏热茶,有了经验,杜嬷嬷站在屋外回话,“夫人,二姑娘来了。”
不过今日邓氏心情好,等了大半日也没有丝毫不悦,她招了招手,让沈沅嘉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