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华宫后殿供奉着祖宗牌位,是以,为了践行老祖宗定下的“以仁治天下”的宗旨,景华宫中,不得肆意责骂,不得仗势欺人。
淑妃方才便是坏了规矩。
沈沅嘉眉眼微动,折身看到大殿门口缓缓走进来一个身量高大的男子。
他今日难得着一身繁复华贵的衣裳,黑金色的织金蟒袍,玉带金冠,更是衬得他眉眼如画,威势沉沉,让人望而生畏,不敢直视。
陆筵目光落在沈沅嘉身上,仔细地上下扫视了一圈,见她毫发无损,心中一直提着的心才稍稍放了下去。
众人瞧见他身上的华贵纹饰,认出来这位便是当朝太子陆筵,纷纷屈膝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陆筵身后跟了众多侍从,他大步走向上首的宝座,淑妃不知为何有些害怕,还不等陆筵接近,便快速地起了身,恭敬地垂首站在一旁。
陆筵撩起眼帘看她一眼,轻笑道:“淑妃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孤只是奉陛下之命,前来给您送贺礼罢了,您表现得这样惊慌,倒好似孤要杀您似的。”
他启唇勾了抹笑意,道:“您知道的,景华宫内不得见血,孤可不会杀您,若是在外头……”
他话说一半留一半,偏生这样让人更加害怕。
这话凉飕飕的,那笑也阴森森的,看着让人害怕。
旁人只当是陆筵开玩笑,可淑妃却相信,陆筵真的有可能干出杀了她的事情来。
她曾亲眼见过,陆筵杀了康正帝最宠爱的几个妃子。
便是因为如此,她才不希望陆筵最后登上帝位。
这样一个残暴弑杀的帝王,她时刻怕也不能安寝,她担心她的儿女们,最后都命丧他手。
淑妃手指忍不住冒出了汗,尽量稳着声音道:“太子殿下,本宫方才是气糊涂了,这才无意间违反了宫规,宫宴结束后,本宫自当领罚。”
陆筵手摆弄着腰间上悬挂的玉佩,含笑听着淑妃的话,也不应声。
淑妃说完,心下忐忑不安,紧紧盯着陆筵。
半晌,正在淑妃急得额头上冒汗时陆筵这才拍了拍手,道:“淑妃娘娘,贺礼在这里了。”
陆筵身后的太监双手恭恭敬敬地捧着一个锦盒上前,淑妃也不敢让宫女接过盒子,自己亲自上前接了锦盒。
入手沉甸甸,压得她手沉了沉。
陆筵道:“这是陛下送您一对玉如意,还望娘娘喜欢。”
淑妃屈膝道:“多谢陛下。”
陆筵经过沈沅嘉身旁的时候,脚步微顿,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手背擦过她立在身侧的手,轻柔中带了一丝安抚的意味。
陆筵又如来时一般,匆匆离去。
沈沅嘉被他手掌的温度一烫,心中不禁生了几分疑惑,难道陆筵知晓她被淑妃为难,这才特意赶来敲打警告淑妃的吗?
不过淑妃被陆筵这样一警告,的确安分了不少。
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陆筵落了面子,心中难免郁郁,自觉失了威仪,随后的宴会上,一直耷拉着脸,看上去兴致缺缺。
没一会儿,各皇子也出现在了宴席上,替淑妃贺寿。
六皇子笑容满面,以为淑妃替自己办好了事,当即走到荣阳侯府众人身前,温和道:“沈二姑娘,多日不见,可还安好?”
沈沅嘉起身,屈膝行了一礼,淡淡道:“见过六皇子,劳殿下挂念,臣女一切都好。”
六皇子本还想继续说话,却见她面上神情寡淡,比之从前还要冷淡,心中皱眉,望向上首的淑妃。
淑妃心中还在埋怨六皇子,若不是因为帮他牵线,她何故与沈沅嘉闹起来。不过,在她心里,六皇子必然能登基为帝,以后是她和子女们未来的依靠,她只能忍下心中的不满,朝他摇了摇头。
六皇子皱眉,没办妥?
看淑妃脸上的欲言又止,显然是沈沅嘉这边不愿意了。
六皇子眼底闪过一抹阴鸷,几次三番地被拒绝,他也有些不耐烦了。自己为了娶她,到处拉下脸来求人,都做到这份上了,沈沅嘉还一直清高地不想嫁。
偏偏陆筵那边,也一直进展不顺,自己如今急切需要荣阳侯府的势力。
六皇子袖子下的手动了动,反正他已经与荣阳侯商议好了,不论她同不同意,都要嫁给他。
自己想要给她体面,偏偏不识好歹,那就别怪他用些下作手段了……
六皇子转身,朝着淑妃使了个眼色,便起身告退。
众皇子也依次献上了贺礼,纷纷离开。
淑妃转动着手指上的玉戒指,心中犹疑不定,真的要按照六皇子的方法去做吗?若是这样做了,沈沅嘉名声就要毁了,这件事以后被人谈论,也是耻辱。
她半靠在座位上,慵懒地打量着下面的沈沅嘉,脑中不停的回想刚才的情景,旋即敛了眉,下定了决心。
沈沅嘉与她已经不是一条心了,何不发挥她最后的作用,给自己铺路?
淑妃悄悄递了个眼色给身旁的侍女,侍女颔首,悄无声息退了下去。
“本宫前些日子新得了几坛子玉楼春,正好今日是本宫的好日子,便拿出来大家一起品尝品尝,也好一起沾沾喜气。”淑妃高声说道。
众人纷纷笑着道谢。
淑妃一挥手,殿外涌进来许多手捧酒壶的宫女,有序地立在各位夫人小姐身后,替她们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