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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灵先到的餐厅,坐下有一会儿,卫思白出现了。

西服外套随意地挂在手臂上,身着黑色衬衫,修长流畅的锁骨线条,挺拔的胸膛,一张白皙的脸上是礼貌友好的淡笑,举止之间透出典雅的气质。

落座后,郁灵朝他笑了笑,“正式介绍一下自己,我叫郁灵,今年二十八岁。”

卫思白一愣,随之轻笑一声,“没见过女生主动报上年龄的。”

“你好,”他也和她自我介绍,“我叫卫思白,今年26岁。”

“我比你小两岁喔。”卫思白摸了摸眉骨,不经意观察她的反应。

郁灵只是笑笑,并没有生气,侍者上菜后,她神情变的严肃,眼睛失去弯弯的感觉,竟带有一丝的压迫感,“这两年过的怎么样?”

“挺好,”卫思白收回了视线,没再看她,他们吃的是西餐,他熟练地拿起刀叉,问她同样的问题,

“你呢?你过的怎么样?”

她将卫思白的一切细微表情尽收眼底。有时候,她觉得他什么都记得,只是在硬着头皮和她演着无聊的戏。有时候,她又觉得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那对看她的眼睛,昔日的柔情与爱意消失不见,只剩下对陌生人应有的礼仪注视。无论哪种可能,都足够让她心碎。

郁灵开口,“一开始不是很好,后来慢慢习惯了。”

“习惯什么?”

“没有你的日子。”

卫思白呛了一下,拿餐巾捂住口鼻,惊讶的目光从眼睛里透出来。他低低地嗯了下,掖着笑,道,

“你也太不矜持了。”

“我说过,我有女朋友了。”

郁灵问,“那你为什么要来?”

“我想知道以前发生过什么,我和你。”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卫思白,“好,我告诉你。”

“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你准备大四,在a大读绘画艺术,我上班一年整。过了一年,你顺利毕业,我们分手。再后来,你硕士毕业回来了,我们又复合了。”

他听她说完,问道,“我和你分过手?”

“嗯。”

“为什么?”

“我父母不同意,你妈妈也不同意。”郁灵回答完问题,看见他轻轻地撇了撇嘴角。他没有相信,大概觉得她在胡编乱造。郁灵想了会,补充道,“你当时太年轻了,你妈妈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一切,我和你差距有点大,跟你在一起,会阻碍你的路,所以我们就分手了。”原来把话说清楚,心里没有她想象中的难受。

卫思白一开始是抱着和郁灵交朋友的心态来的,他也希望曾经和她有过这么一段,努力把她描述的事情和自己联系起来,谁知,她越说越离谱,无论他怎么努力地去想,这些事也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

因为,他妈妈是不可能如她所暗示的那般,棒打鸳鸯。

卫思白小心舀着汤勺,没有让餐具发出一点不合时宜的声音,安静听郁灵的话,继续思考着。

他看到她嘴唇的一张一合,严肃的双眼没有一丝戏谑,虽然不相信,却深深感受一股很强烈的忧伤,从她眼睛里,声音中透露着的忧伤,心脏因此强烈地跳动着。

“我们为什么复合了?”

她眼神笃定,“因为你来找我,你想和我复合。”

“所以,是我追的你,也是我找你复合?”

“是。”

“那你有做过什么?”他看到郁灵的错愕,急忙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不记得自己的做过的事了,如果你说一说你做过的让我印象深刻的事,说不定我会记起来。”

他好像说错了什么话,郁灵红了眼眶,她眨眼的频率快了,将欲脱离眼框的晶莹的泪珠止了回去,嫣然一笑。

“没有,”郁灵说,“没有,我从没做过让你印象深刻的事……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卫思白心像是被人提了起来,他安慰她,“没关系阿,那就说点别的,我们复合之后呢?”

“没有了,我们复合之后,你突然消失,消失了两年后,就是我们此刻,面对着面。”

卫思白搅汤勺的手停了下来,他没有抬起眼皮,盯着手里的小勺子,打趣道,“据你的意思,我就是个负心汉了。”

卫思白眼皮抬了抬,无意对上她坚定的眼神,他又避开目光,没再看她,也没再说话。

“你呢?你这两年去哪了?”郁灵问他。

“我毕业后就留在英国了,可能回来过几次,呆的时间不长。”

“是吗,”郁灵想了会,说,“我听说,你是一年前才回承御上班的,那还有一年呢?你去哪了?”

“谁告诉你的?丰鹰祥?”卫思白眼里已经有了愠意,对她产生的愠意。他说,“我没有一毕业就上班,中间gap了一年,环游世界去了。”

郁灵明白,他对她隐瞒了一些事情,不见得是特意对她隐瞒的,被任何一个陌生人追问隐私时,谁都会有防备,都有不想透露的事情。卫思白大概就是这么想的,也大概听她讲的种种大话听的辛苦。

“我知道了。”郁灵若无其事地结束自己的话题,才低头开始用餐。

耳边只剩下寂静,直到这顿饭结束。郁灵心里清楚,这是一次不算愉快的约会。回家的路上,她再没主动说什么让对方不适的话,也几乎没再说话,成了安静的那一方,又把车窗打开,下巴抵在窗沿,静静地感受吹进来的风。

第1版紸說網首頁:n┾②┾q┾q.℃┾0┾m(去掉┾即㈣網阯)卫思白察觉了狭小车里她制造的低气压,反倒话渐渐多了,大概想解除他们之间的尴尬。

只不过,让他们双双陷入了更尴尬的领地,死一般的寂静。

距离家还有好几公里,她主动开口,“就在南桥桥头停车吧,我在那下车。”

卫思白沉默不语,一路直视前方。

“停车吧。”

“……好。”卫思白应的有些无力,看着郁灵解开安全带,下车,关门。

她把他关在车内,隔绝了车外的风声,热闹,这下是真的全然安静了。这里是闹市。

卫思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脑子乱糟糟的,想动动不了,凭着身体的指令,将车开进了最近的停车场,迈着长腿回到郁灵下车的地方,寻找她的踪迹。

卫思白在一家烧烤摊里找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大概是没吃饱,他笑了下,看见她坐到了最角落,一个人面对着墙壁,和周围三、四人一桌的人相比,背影显的有些落寞了。

卫思白看到老板给她上了很多烤串,上了菜,转身离开。她拿起一串串羊肉串送入嘴中,手肘来回移动,虽然没有看到她的表情,他能感受那个身影大快朵颐的快乐和满足,看来真是饿了。

为什么不能约这呢?卫思白低头看到自己的着装,与这里格格不入。

卫思白没进去,烧烤摊遥远的对面有一块荫庇,他站在那看着她,目光寸步不离。

她抽了很多张纸巾给自己擦嘴,接着,低下头。

卫思白多希望她只是在擦拭额头上的汗。那不停上下颤动的双肩打破他的希冀——她哭了。

她明明哭的很激烈,却没有任何声响——因为店里人声鼎沸,却没有人注意到她,她只是垂着头,不断用纸巾抹泪,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的角落。

每个人有自己的世界。卫思白站的很遥远,仿佛站在打开郁灵世界的大门,他却迟迟没有进去,靠在粗糙硌人的树皮,看着她,一动不动。

他知道自己失去了一些记忆,发现失去了,对现有的生活并没有太多的影响,他归结于失去的记忆没那么深刻,多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

此刻,他却混乱了。

他到底是忘了什么,才会让她哭的那么悲惨?她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哭的如此伤心?

卫思白合起刺痛的双眼,仔细的搜寻二十六年来与郁灵有关的一点记忆,除了这两天的接触,均一无所获。

卫思白移步离开,才意识到自己腿麻了,竟已经过了一小时。

郁灵吃饱喝足,起身独自走回家,身体晃晃荡荡地经过长桥,她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

“你到家了吗?”她的声音清冽依旧,没有任何哭过的痕迹。

“嗯,到了。”他问她,“你呢?”

“我也到了。”郁灵深呼一气,再度约他,“明天你有空吗?一整天。”

“有。”

“那我可以……”

“可以,明天我来接你。”

郁灵听着他的声音,好像是从身后传来似的,好像又回到了从前。郁灵回过头,没有发现他的身影,才转头继续前行,应道,“好。”

隔着桥上一道马路的距离,卫思白与她并排而走,她的脚步频率快,却移动的很慢,他放下步伐慢慢对齐她,直到安全送她到家。

他也回家了,明明没做什么却一身的疲惫,只想好好泡个澡,上床睡觉。

“你终于回来啦!”

林小鱼从沙发中醒来,没有像平常那样扑到他身上,步伐急促地走到饭桌,伸出展示的手势,“我今晚做了蒸鱼,不知道味道对不对,你来尝一口吧?”

“我吃过了。”他不想面对林小鱼。和别的女人刚约完会,他对她总归是有点愧疚,想维持冷静,心里却不知所措,一时愣在原地。

“好吧,那你先休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没事,我自己来。”

卫思白把外衣放到椅背上,径直回到房内泡澡。他现在做的,似乎无法避免地同时伤害到两个人。

他只知道自己很爱一个人。郁灵出现后,竟然动摇了这个想法。如此说来,他还有什么东西是确定的,坚定不移的,曾经坚定的信念又在何方。手指未完全适应戒指的存在,每次搓脸,愚笨地把脸颊弄的发疼。

卫思白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左边眉毛已经长出来了,和右边的相比已经看不出差别,唯有自己感受到左眼视力的下降,以及那份烧疼的感觉。

和郁灵分别后,卫思白拼命地回忆过去,想到脑子疼,他立刻合起了眼,裹上严实的浴巾出去。没有急着睡觉,走到外边看到坐在餐桌上的小鱼,一个人安静地吃着饭。

“你还没吃饭?”

“嗯?”她放下碗,咽下嘴里的饭,抬起头,笑着看他,“没,我本来只想把饭菜热一下,谁知道就吃起来了。”

卫思白朝桌上瞥了一眼,清蒸鱼似乎有了点温度,冒着热腾腾地白雾,完完整整地放在盘里,没有动过的痕迹。

“我和你一起吃吧。”

“是吗?”她睁大了眼睛,帮他取来碗筷,嘴角忍不住地翘起,“我手艺没你的好,味道不好你多多见谅。”

“没事,我不挑。”他埋头吃起了饭,时不时接过她夹过来的满满鱼肉,他问,“为什么那么喜欢吃鱼肉?”都是刺,总是一不小心就卡喉咙里了。

“你喜欢我就喜欢。”

好像这对话发生过。他心里闪过了一丝很沉重的困惑,这不是他预想的答案,因为他根本不喜欢吃鱼。谁会喜欢?

“怎么了?”林小鱼看着卫思白眼神一点点的变化,又说,“我从小就喜欢吃鱼。”

“这样啊,没什么,你喜欢就好。”他笑了下,转移话题,“我明天打算和丰鹰祥他们玩一天,就不在家了。”

“可以啊,你是应该多和他们联络感情,两年不见肯定生疏了。那个,我就不陪你去了,我要和法务部的同事开会。”

“嗯。”

林小鱼看到,卫思白绷紧的脸松缓了下来,她说,“我希望你这几天能玩的好好的,开心最重要。”

“嗯。”

“你会和我回英国的对吧?”

卫思白忽然静了下来,以前他解决林小鱼的疑心问题总是很明确,也很无奈,此刻,他竟一点底气也没有。

他懦弱地回避了目光,反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抱歉,我又多想了,这几天太闲了就这样,以后我不会了。”她站起来,替他收拾碗筷,“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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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灵向于迁阳请了一天的假,等着第二天卫思白的电话,还没等到,一位不速之客找来了。

凌晨两点,天正是最黑的时候,林小鱼

第1版紸說網首頁:n┾②┾q┾q.℃┾0┾m(去掉┾即㈣網阯)打了三个电话把好不容易睡着的她吵醒了。她们非常随意地见了个面,她家门口。她没邀请林小鱼进来,她也没有说要进来,披着贵气的大衣站在门外。

郁灵脚下是她爸的拖鞋,她打了个哈欠,心想明天黑眼圈肯定又要加重了,原地踩着小步子给自己醒觉,希望自己看起来能精神点,问,“有事?”

“我知道你在干什么。”林小鱼发话了。她讲话时的气质,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所以呢?”郁灵也没在怕的,冷冷地看着她。

“我也不会怪你,但是他现在是我男朋友,未婚夫。”

“情侣在结婚前为什么要订婚?你说,是不是为了要有一个反悔的余地?”

林小鱼没想到郁灵变成了这样,郁灵变的冷酷了,不论是外在看起来的那样,还是内在所展现的。她高出她一大截,底气却一点点的变少,好像她才是那个第三者似的。可惜,现在,她并不是。

“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可没有从来插足。”

郁灵漫不经心地站着。

看她这副样子,林小鱼有些气,又说,“现在你就不能放过他,放过我们吗?我们过的很好,你以为他想起了会很开心吗?要是他想起了依旧放弃了你,只会让你更难过。”

“谢谢你辛苦过来告诉我,他失忆了。”郁灵走近她,她带着压迫的气场走过来,“那我就更不会放弃了。”

“卫思白没有和我正式说过分手,插足的人就是你,始终是你。”

“是吗,那我们走着瞧?”

林小鱼走了好久,郁灵才回到自己家中。林小鱼已经和卫思白住在了一起,那她呢?她站在卧室里环顾了一圈,看到床头那幅画,画里的她是笑着的,年轻,乐观,张扬……陌生。

五年,她和卫思白人生交叉的时光,已经整整五年了。数一数真正在一起的时间,竟少的可怜。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人很轻易怀疑自己,怀疑人生。郁灵躺进被窝里,眼前浮现一种深刻的感觉——这辈子,她是不是就要如此地苍老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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