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冷的缩在被子里,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趴在床边。
顾淮左拿了吹风机,给她吹头发。
等吹完后,姜暖已经舒服地眯起了眼,他喊了声,她也没见回应。
刚才把她累着了。顾淮左站在一旁看着熟睡中的小姑娘,眼神平静温柔。
在浴室锁了门。
他面上的柔情如同镜面上凝固的水汽一样,顺着边沿朝下滑落,割开了表面,露出眼底真实的阴郁。
当年的视频果然不是陈康乐自己制作的。根据陈康乐描述的外貌特征,顾淮左猜出了大概,将视频交给他的人是程园,顾绝的前助理,是个左撇子。
他不是没怀疑过当年出国的事,单凭顾家权势,不过是一个陈康乐罢了,根本不需要出国躲避。没有足够的证据,再多猜测也都只是猜测,他找陈康乐已经找了三年了。
而这一切是顾绝设计,还是以老爷子为首的顾家人的安排呢?
看着被水汽割裂成错综复杂的镜墙,顾淮左眼神沉默至死。脑海中不合时宜的回想起姜暖和顾绝在一起的画面,想到那个男人偏执的占有欲、想到姜暖呆滞空洞的眼神……他捧在手心的小姑娘,遍体鳞伤。
心尖生出密密麻麻被针扎似的疼。
他曾经以为是姜暖选择了顾绝。在檀溟的时候,听到她亲口承认——不曾爱过顾绝。
那又是谁,把他心上的小姑娘推出去的?
会不会是他自己?想到这个可能,顾淮左控制不了力量,捏紧了拳,任凭指尖刺入手掌,身体颤抖。
陈康乐散播姜暖的视频、拿视频去卖钱的这些行为,他可以用更理智的方式去解决的。
是他不够成熟、不够稳重、不够担当,才让姜暖跟在顾绝身边吃苦受辱。
甚至他回国后,顾绝当着他的面欺辱打骂姜暖,也是因为男人变.态的占有欲。会不会那个时候的顾绝就已经知道,姜暖喜欢的另有其人,所以才想尽办法的羞辱她,让她在自己面前丑态尽出。
而那时候的自己,恨姜暖不等他,恨她跟了顾绝,恨她不知道自己为了回国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所以。
顾淮左记得很清楚,那段与顾绝争锋相对的日子里,他待姜暖的态度自然也算不上好。
不知过去了多久,镜面上的水汽全部消散,明亮如新。
他打开水龙头,安静的洗手,掌心渗出鲜红的血,被冰冷的水冲成了淡色绯红,指甲划出的伤口让水流浸泡的发白。
他全程没什么表情,心犹如挂在了万丈深渊,四面风来,前后皆是黑暗。
想到门后的大床上,躺着安心熟睡的女人。他的心在一瞬间,平静下来。
再看镜中之人,早不是当初的少年了。
顾淮左极轻的朝上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温情却又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是念念的光,风吹雨打也无法散灭的光。
—
一直到晚宴开始,两人才回去。
顾淮左换了件干净的白衬衫,岑言准备了配套的黑色西装外套给他。姜暖依旧是白天的黑色天鹅绒长裙,随他一起去和付嫣他们汇合。
结束后,外面天色已经黑成一片了,楼里灯火通明。
白天还是个阳光普照的好日子,傍晚就阴云弥漫,北风呼啸,夜里还添上了寒雪。
鹅毛大的雪团子从天上飘下来,被灯光照耀,白色的雪花染上了一层暖黄的绒边,看上去也不那么冷了。
曾孟华特地过来送姜暖和顾淮左。
王然瑜握着姜暖的小手,一遍遍交待:“有时间记得来桃蹊园,就是今天你们过去的地方,还记得路吧?”
姜暖点头,导航一开不用动脑。
王然瑜与曾孟华一生没有儿女,看向面前的小姑娘时,情不自禁的满目怜爱,特别恋恋不舍地望着她,“阿姨给你做一手好菜,记得要来。”
“好。”姜暖再次点了点头。
“小顾,”王然瑜看向姜暖身后的男人,眼神饱含深意,似有话说。
顾淮左抬手搭在姜暖肩上,微垂眼眸与王然瑜目光相接,他微一颔首,示意对方有话直说。
“小暖是个好孩子,她父母虽然不在身边了,但我和孟华还在。”王然瑜虽有千言万语想交待顾淮左的,但到底是第一次见面,对方家世显赫,有些话不好明说。
她视线从高大俊美的男人身上移开,落回姜暖身上。
王然瑜委婉的嘱咐道,“别让小暖受了委屈,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们两老联系,我和孟华一直是她的亲人。别在跟之前一样,整整七年都没个音信,我们,都不知道你,不知道。”
她情绪激动的说不下去,别过头靠在丈夫的怀里,压住喉间的哽咽。
姜暖感受到这只上了年纪的手在颤抖,没有精致的保养,不算细腻柔软,掌心是岁月打磨的痕迹,用力地握住她,生怕她会突然不见了似的,很温暖。
姜暖心中难免动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轻轻笑着说,“然瑜阿姨,淮左待我很好,您和叔叔放心啦。等公司放假了我成天往您这儿跑,只盼你们到时候别嫌我烦就是。”
“哪里的话。”王然瑜红着眼眶,抬手摸了摸姜暖的头,越看越喜欢,越看越心疼她这几年,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顾淮左看了眼对面蹙眉担忧的曾孟华和依依不舍的王然瑜,他淡声开口,“孟华叔,然瑜姨,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念念的。”
得到顾淮左的承诺,王然瑜终于放下了心,“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