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灰白如死的瞳孔里看不出更多情绪,唯独声音充斥着冰冷与决绝。
她说——顾淮左,我就算被顾绝打死也不要你管,你滚啊。
他捧手掌心里的姑娘,一句狠话都不肯对她说。
就算姜暖没等自己,就算她不喜欢自己,也应该被性格温顺的良人妥善珍藏。
哪怕自己放不下,也不会轻易的去打搅她的生活。
可是那个男人,不仅没有珍惜她,还把她弄得遍体鳞伤——
垂在裤边的手不再颤抖,不知何时紧握成拳,低垂的眼睫扫开阴霾,顾淮左平静地看向长椅上小小的人影。
一脚踩碎脚边的玻璃瓶,鞋底碎渣锋利,被他一寸一寸碾入了泥土中。
顾绝,除非他死,不然这事没完。
第24章.成为顾太太的第二十四天星火回眸,烈……
024.
顾淮左眼神晦暗敛了光,淡看着她,薄唇开启,“姜暖。”
她晚上喝了不少酒,又哭又怕,头痛欲裂,无力隐藏眼中紧张至极的情绪,鼓着腮帮子望着他,任凭眼泪啪嗒的划过脸颊。
“怕我打你?”他问。
打你,这两个字他说的很轻,带着一丝质问的怀疑,心上疼痛尖锐,残忍发颤。
自己怎么可能打姜暖?
闻声,姜暖脸色再白三分,豆大的泪珠卡在眼眶上,要落不落,更加惊恐地望向面前男人。翕动的粉唇委屈地糯动,无声诉说着求饶。
这样的表情,落在顾淮左眼中仿佛是默认,默认了在姜暖心里——自己也会打她。
松开的手指再次蜷缩握紧,顾淮左深吸了口气,下颚在月光下紧绷成银辉利刃般锋利,抿紧的唇角压下了戾气。
“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不堪?”顾淮左问。
姜暖眼中水光微颤,敛眸垂首,沉默不语。
凌晨的风,清醒自知。
木芙蓉的花叶交错丛生,随风花声漫响。
月沉星落,时间自走。
她还蹲坐在长椅里,直到凉风顺着脖颈灌入后背,身上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姜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埋在膝盖后的脑袋滚烫滚烫,被风吹得一阵恍惚,痛意依旧。
她好像做了一场梦,醒来就看见了顾淮左,迷糊地仰头望向他,刚才说什么了?
“该回去了。”顾淮左脸上神情寡淡。
姜暖头昏,勉强能听清顾淮左在跟自己讲话。
她乖乖的将双腿从长椅移开,放地上。没法去穿断了鞋带的凉鞋,脚掌踩在硬草与砾石上,没有痛感,双腿是一种完全失重的触觉,麻了。
灌了好几瓶啤酒的身体不听话地朝一旁倾倒,姜暖慌张地伸出手,想抓住能依靠的东西。
穿过夜风的手指无助扑腾,趔趄摔倒的瞬间,手指被一只温凉的大手握紧掌心,紧接着便被带入怀里。
后脑勺撞在坚硬的胸口,越发昏沉作痛,脑袋嗡鸣不断,姜暖分不清是血管喷张的鼓跳,还是男人胸口心跳律动,好像都有,咕咚咕咚的敲打头皮。
顾淮左左手护住她的腰身,俯身伸出右手,从她膝弯穿过,起身便将人横抱在怀,朝路边走去。
姜暖顺势靠在他肩颈处,迎面的风吹散满身酒气,人稍稍舒服了一些。
酸麻的双腿搭在他有力的臂弯中,长裙有着宽大的裙摆,自他小臂垂落,扫过地面疯长的荒草。
她仰着脑袋,伸出了手想抓住西沉的月亮。
因为侧身的动作,她的脸擦在顾淮左锁骨处,带着酒气的灼热气息。顾淮左皱眉,眼神幽微深沉了三分。
若是平时,他衬衫扣子不会开到落出锁骨的位置。
还不是因为姜暖,害他情急乱了分寸,烦闷之间扯掉了珠扣。
姜暖脸颊贴在他颈下至锁骨的地方,歪头看月亮,乖巧懂事极了。
一阵阵呼吸,掠起顾淮左心上细细涟漪。他垂眼看向姜暖小半个侧脸,停在她弯弯翘翘的睫毛上,湿意未退,还在悄悄落泪。
移开视线,余光不经意瞥见她红肿的脚踝,磨出水泡的脚趾,他眉头皱的深了几许,沉声问:“你走过来的?”
头顶突如其来地传来清越声响,姜暖身体瑟缩了下,意识到是顾淮左后,缓缓点头。
“为什么不回去。”他问。
姜暖没回答,酒虽然没醒,面对顾淮左好像也没那么害怕了,也清晰的知道他这个问题的答案。
因为介意。
介意顾淮左的那句‘你十九岁呢’。
十九岁不是年岁。
是一条分界线、是天堑,无疾而终的暗恋,遥不可及的喜欢,重逢时的云泥之别。
晚风习习,草声簌簌。
盛放的木芙蓉灿烂温柔,花色在顾淮左肩头远去,天边淡去了月亮。
黑色的小轿车旁,男人站定,消磨着为数不多的耐性,“姜暖,我在跟你说话。”
姜暖不想回答,闭紧双眼,打算装睡过关。因为紧张,眼皮一跳一跳的,她越想让眼皮不要乱跳,越控制不住,跳的更快。
顾淮左一眼看破她拙劣的演技,握在她腰上的手指力道一紧。
姜暖呼吸都缓了三秒,眼皮闪跳,她没办法形容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隔着薄薄的布料,掌心温度甚至还没她身上高,就是一抹舒服的温凉,清晰勾去了心神,酥麻绵长的痒。
想躲却被大手用力扣紧,真的想躲开想避开吗。
姜暖内心自问,不想!
她想的是靠近顾淮左,贴着他的身体,不着寸缕的搂抱,真正的夫妻那种。
酒精让她情绪再次放大,终于找到了舒服的区间,在他怀里。
顾淮左打开车门,将人放在副驾驶座里,刚松开手便被姜暖拉住衬衫的领脖子。
原本装睡的某人睁开殷红美眸,抬手抚上顾淮左的眉心。
细尖的手指滚烫,温柔地揉开他眉心拧起的不愉快。
姜暖直起上身,脑袋离他极近,动作认真,没发现自己微启的红唇因为醉意而喘着低声细气。
她仔细望着顾淮左漂亮完美的脸颊,认真说道,“顾淮左,你以后别再皱眉了,好不好。”
顾淮左浑身一僵,维持着俯身的姿势,半晌没有动,任由那只小手在眉心按揉。不管姜暖现在是什么状态,他心里的烦闷被揉散开来。
“沈逢已经长皱纹了,你要是再皱眉头,迟早会和他一样。”她乖声说完,手也放下。
姜暖抬眼再看他平直的眉心,白玉般的额头染上一团黑印。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小手,哪来的灰?怎么脏成这样。
顾淮左扫了眼她灰扑扑的小手,一眼了然,她在长椅上蹭到的。
紧抿的唇角勾起很淡的弧度,他出声道,“给我擦干净。”
就算顾淮左不说,她也要给他擦干净的。姜暖心虚点头,在车里翻到湿纸巾,轻轻将他眉心灰迹擦净,恢复冷白皮该有的冷玉光洁,这才满意的松手。
顾淮左起身关了车门,姜暖光着脚丫子坐在座椅里,小脸朝外,“顾淮左,你衣服都汗湿了。”
顾家哥哥,你衣服都汗湿了。
十五岁的夏天,姜暖看见朝自己的走来的少年。
他一个人从城东跑到了城北,满头大汗,身上的白衬衫仿佛能拧出水来。
而今天,顾淮左明明是坐小汽车来的,为什么衣服会汗湿?
姜暖纳闷,声音懒散,“平时都是李叔负责,今天自己开车,忘记怎么开空调了?”
顾淮左平静俊美的面孔瞬间被一声冷嘲掩过,反手甩上车门,绕去另一边。
姜暖被他关门声吓得一跳,该不会真忘了开空调,被戳中心事后变脸?
她自告奋勇地打开空调按钮,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朝顾淮左讨好道:“凉快吗?”
顾淮左面色渐渐冷淡,口吻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嘲讽,“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聪明的?”
“怎么会,”姜暖笑笑,任凭酒精作祟,打了个酒嗝。
顺了顺长发,她调整坐姿面朝顾淮左,掰着小手指,正儿八经的来了句,“说真的,容易出汗有可能是肾虚,也有可能是气虚,不管前者后者,都是一个字,虚。要不你还是找个时间去挂个号?”
“你有一个很不好的习惯,知道吗?”顾淮左问。
姜暖下意识问:“什么?”
顾淮左看了她一眼,“你每次心虚做错事,就知道瞎关心了。”
姜暖撇嘴,脸朝右手边的车窗,窗外一面黑,车里的灯照在玻璃上,映出她哭闹过的脸颊,很心虚吗?
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顾淮左相处,喝了酒就更不会了,总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见姜暖负气般侧转身望向窗外,低垂着小脑袋。顾淮左余光打量她的背影,身上长裙沾了灰尘,长发温顺的披垂,小小的一团惹人心疼。
姜暖突然转过身,美眸泛红,水光连连,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借着酒劲,姜暖问出盘桓心底许久的问题,“你和苏青青一起洗澡了?”
顾淮左脸上仿佛凝了一层冰冷,下意识皱眉,想起姜暖说的,便只压下眼睫,不答反问:“谁说的?”
姜暖轻哼,“我听见的。”
见顾淮左这回不说话,姜暖还嫌不过瘾似的补上一句,“你回顾家的时候,我打你电话,听得清清楚楚。”
那时手机被没收了,估计是苏青青偷接了自己的电话,顾淮左没作解释,怕姜暖追着这件事问东问西。
顾淮左绷着脸。
只是开玩笑提了一嘴心上的刺,而他的沉默,让她彻底心慌了。姜暖醉意朦胧,胸口起伏,深吸了口气,“顾淮左,我在跟你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