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阿姨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告诫自己:苏青青是个好姑娘,顾家认定的媳妇只能是苏青青。姜暖脸色惨白,大白天里,肌肤近似透明般孱弱。
自己又有什么名声可言呢。她心里就跟明镜似的,倒不如说是她污了顾淮左的名声,害他被人议论戳脊梁骨。
顾阿姨真不愧是在某界混迹多年的一把手,含沙射影的功夫真是滴水不漏。同样是孤儿,同样在顾家长大,苏青青便是有修养的贵女,而她声名狼藉,搞乱了叔侄辈分。
说来说去,依旧只怪自己,没有一个好家世。姜暖依旧快要克制不住压抑的情绪,睫毛颤了颤,苍白的唇瓣抿成了一条线,肩膀都在抖动。
“顾阿姨,抱歉我们小辈的事给你们添麻烦了,”她尽量让自己声音平缓冷静,只说了一句:“我很珍惜淮左,也珍惜和他之间的婚姻。”
“有些事,你应该想清楚了再下定论,才知道这么说合不合适。”李青容言尽于此,话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待听见开门关门声后,高跟鞋的声音彻底消失。姜暖酸涩肿痛的眼眶里,滚滚发烫,泪水颤颤巍巍的发抖,越聚越多,憋不住冲破了浅浅的眼睑,洒在脸上。
是那般炽热,烧灼。
滑在干枯的唇瓣间,顺着抿紧的唇逢钻入口腔,满是苦涩,难以下咽。
长时间紧张地坐姿让她身体备受压力,脊椎明显感觉到了疼痛。她尝试着撑住床板,缓缓往下移动,僵硬的双腿没有知觉,根本就动不了,相反牵扯到了伤口,疼得发麻。
剧烈的疼袭来,传入头皮,给了情绪宣泄的借口,她再也忍不住地放声哭了出来。
顾竹西站在客厅后,望向床上姿势别扭的女人,冷着青涩漂亮的脸蛋,满心疑惑:她哭什么呢?母亲说的都是事实啊。
她今天穿着一双黑色平跟皮鞋,走到床边没发出声响,将修剪好的百合花放在床头柜的花瓶中,淡瞥弯曲着后背的女人。
姜暖哭得眼睛里全是水,朦朦胧胧的一片,呜咽抽泣,可怜又无助的痛苦,只剩下哭能发泄难受了。
顾竹西皱起细长的眉毛,情不自禁地抬起手,轻轻地拍在她肩上,不敢太用力。她在檀溟就见识过姜暖脆弱的身体,仿佛是一堆碎片拼凑回来的。
温柔的拍打,姜暖猛地一惊,连忙抬手抹去眼泪,眨了眨泛红的眸子,眯起眼看向对面,一个不算清晰的轮廓,少女脸庞秀气绝美,神情冷而淡漠。
房间里怎么还有人?
姜暖哭得脑袋昏疼昏疼的,迟缓的意识到她就是长大后的顾竹西,刚才和顾母一起来的。
顾竹西说,“我扶你躺下吧。”
第65章.成为顾太太的第六十五天没什么顾忌……
065.
姜暖躺下后,身上的疼痛见少了许多。不知该如何面对还留在病房中的顾竹西,只垂着眼睫不去看她,眼泪似一条小溪,自顾自地顺着睫毛的缝隙滚入丝发中,滚烫的泪水也只是片刻间就变得冰凉,留下黏糊糊的痕迹。
顾竹西从包里翻出手帕,给她擦了擦脸,看向腕间瓷白色的手表,金色的时针指向罗马数字二。
好在今天周末,她也不用去学校。回家少不了要听苏青青哭闹,便懒得回去,在医院静静地坐着。
窗外晴空照旧,看不出光线变化中时间的流走。表盘齿轮无声走动,顾竹西又看了眼,指针朝向数字三,而床上的女人眼角的痕迹便没干涸过。
实在无法忍受这种气氛,她略微皱眉,“有什么好哭的?”
从母亲离开到现在,姜暖就一个人掉眼泪超过三十分钟了。
“要跟我哥打电话吗?”顾竹西拿出自己的手机。
姜暖动作迅速地伸出手,胡乱地抓了一把,握住了少女细瘦的手腕,声音沙哑发颤,吐词依旧清晰,“不用。”
顾竹西手都被她抓疼了,好在没多久她就松开。
去客厅倒了杯茶,还是付嫣先前煮的,端过来放在她床头柜上,“母亲今天过来,是因为爷爷在生气,苏青青手里的电影和代言都被停了。”
姜暖喝水时一口呛到,按着胸口不住地咳嗽,牵扯到伤口,疼痛加剧。
顾竹西走过去扶住因为肺部抽搐而紧缩的身体,轻轻拍打她经不起折腾的后背,皱眉,“能不能小心一点?”
姜暖只顾得上咳嗽。
看着女人苍白的脸被呛红,一声声沙哑的呛咳声,她看上去似乎很难受。顾竹西没多少情绪在里面,“很害怕吧?”
姜暖没明白她的意思。
“他们不会祝福你和我哥的,”顾竹西音色清泠泠的,偏有冷意,“也许会离婚,你害怕吗?”
本就苍白如纸的小脸,此刻又白了几分,青蓝色的血管都能看清,白得几乎和窗外的云层一样稀薄窒息。
姜暖微张着口,睫毛黏成一缕一缕的垂着,小手抓住被子。就算配不上顾淮左,她也在努力缩小两人之间的差距,凭借自己的努力拥有一份独立的事业,一直渴望的是优秀的自己与他。
但总有抵不过现实里的门当户对。
离婚。怎么可能不怕,茫然空落的心被卡住、被刀绞般,呼吸都是一抽一抽的。
“其实你没必要太伤心,今天如果不是母亲来,就是爷爷和父亲中的一个来。”顾竹西拿着手帕,再次拭去她眼角的泪水,淡声提醒了句,“比起父亲和爷爷,母亲将话说的很好听了。”
姜暖尽可能的平复心情,她不知道顾竹西为什么还在房间里待着,是顾家需要看自己的反应吗。
抱歉,关于过往种种只能独自吞咽,是以情绪上克制不住,所以哭了。
但是,她吸了吸鼻子,嘶哑着嗓音发出一阵浅淡的笑声,不清脆也不清甜,却是真实又坚定的。
语气中多了份不容置疑的态度,她明确回应顾竹西:“我不会同意离婚的。”
顾竹西挑眉,没想到她说话又硬气了起来,还以为只会哭。她清淡地笑了声:“这事,你说了不算。”
真到那时候,就算姜暖不想离,顾家也有好多种方法让她和顾淮左离婚。姜暖自然明白,面色不由地凝重了几分,早就知晓顾家权势遮天,她不是头一回当蝼蚁,只不过这次是连婚姻都守不住的蝼蚁?
她抬起素白明净的脸颊,眼泪干涸的肌肤微微紧绷着。眼神依旧聚不起光,却在水洗之后分外明亮,她吐词清楚,让顾家的人听好:“真到了那一天,我也不会再有顾忌。”
顾竹西反问,“什么意思?”
“竹西,你年纪还小,不应该夹在中间。如果你需要去跟顾爷爷回话,那就告诉他。”姜暖声音紧绷着有了股狠劲,说这些话时因为过分用力,牙齿磕碰颤抖,却丝毫不影响她的决心。
“我姜暖,已经没有什么能再失去的了,真到了那一天,我想大家都不会好过。”
顾竹西不知道她哪来的底气说这些话的,听上去像是顾家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中一样。可就算真有什么把柄,在朔津又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在顾竹西看来,姜暖政治背景不好,感情经历也很乱,事业上不过是个小编剧,剧组里随便一个小明星都能将她推下山的那种。
不过她能看出姜暖的态度,此刻也很疲惫,便没再多言。
顾竹西又给她倒了杯水,一贯的语气:“先养好身子吧。”
“谢谢。”姜暖态度客气又疏离,接过水杯,小口小口的喝完,躺回床上闭紧了眼。
看着她从假寐到真的入睡,呼吸微沉而匀净,顾竹西垂下秀美清丽的脸庞,在病房里坐了很久,视线始终停在床上的姜暖身上。
不知什么时候起,连睡觉都爱皱着眉了。她伸出手,轻轻地将姜暖眉心蹙起的褶子给揉开。
记忆中的念念姐是温柔的,不会跟自己说狠话,就算跟苏青青吵闹,也不会说这种‘大家都不会好过’的话。
只要念念姐不想离婚,态度上便是和她哥一条心,就足够了。
至于其他的事,念念姐根本就不用去管,吃好喝好养好,没必要去伤心的哭,又或者跟顾家放狠话,倒不如把时间放在爱她哥的事上。
万一真到了爷爷出手的那天,念念姐只管站在哥哥身后,这一切都只会是时间的问题了。
毕竟我们才是年轻一辈。
顾竹西觉得自己态度表现的很明显了,但她似乎一直对自己心存芥蒂,还是因为那件事吧,说谎害她被赶出姜家。
下午四点,顾竹西离开了病房。
前脚出门,便掏出手机给她哥打了过去。
许久后,那边才接。
顾竹西开口,“哥,开完会了吗?”
顾淮左问,“什么事?”
她早就习惯他冷漠的口吻,并不在意,“你和苏青青的事,为什么要扯到嫂子身上呢?”
顾淮左手中拿着一份全英的合同,看到一半蹙起长眉,敏感地觉察到,“谁去医院了?”
“母亲。”
合上合同,他随即起身,“我现在过来。”
顾竹西进了电梯,按下楼层,“已经走了。”
他边走边问,“说什么了吗。”
“还不是那些说辞,翻来覆去也没新花样,”顾竹西没心思去复述一遍,但事情总是要有人出面去解决,“哥要是有时间,还是回家里一趟吧。”
他进了电梯,“嗯。”
听他语气就知是敷衍,估计要挂电话了,她连忙追加了句,“我暂时不想去学校,帮我办休学吧。”
顾淮左挂了电话,直奔医院。高中刚开学,她就想请假,两个月的暑假还不够她玩似的。
他上车后便跟沈逢打了电话。
沈逢刚从跟下面的人开完会,说的口干舌燥,还没顾得上喝水,就看见好兄弟的来电,心里差不多猜到了八.九分。
“淮左?回朔津了,晚上吃个饭?”
“改天我请你,”他音色冷清,开门见山,“苏青青的事你顶着。”
“顶不住,哥。”沈逢正为这事儿和家里闹烦心呢,收回拿水杯的手,烦躁地捋了一把头发。“我家老爷子冲我发火,问我是不是缺心眼的白眼狼,要不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怎么敢去欺负他的老战友的孙女,被一顿臭骂,还让我去跟苏青青道歉,妈的。”
意料之中,苏青青丑闻曝光,事业受阻,爷爷会朝沈老爷子发难是必然。顾淮左沉默了片刻,“就三天。”
“淮左,我跟你说实话。”沈逢手里拿着的烟在桌上点了点,起身站到窗边,“我要是能顶肯定给你顶住了,但你想没想过,顾爷爷手眼通天,私底下肯定去找我叔和我舅了。我把苏青青安排的明明白白,不明摆着和我叔、我舅唱反调,到时候落外人眼里就是沈家人打沈家人。你爷爷和我爷爷铁定饶不了咱俩。”
说完便点上了这支烟,猛吸了一口,愁眉思忖着。
顾淮左没说话。
沈逢也沉默,这一支烟抽的尽是无奈,半晌他下定决心,合了合眼,“两天行不?”
“谢了。”
“说什么谢,”沈逢笑了笑,眼中神采并不轻松,“就当是我还你的。”
还什么?不言而喻。当年姜暖和顾绝的事,沈逢太年轻根本管不上,也没联系上国外的他,多少有些遗憾。
顾淮左心知肚明,正要挂电话时,里面传来男人微沉的叹息,渲染出一片沉重的遗憾。
他没头没尾地来了句:“说真的,我也好想和付嫣结婚。”
“你自己拿主意,”顾淮左对他俩的事看在眼里,沉了良久,“想清楚就行。”
沈逢想的很清楚,沈家上上下下他没什么不敢得罪的,再者付嫣和姜暖的情况比起来真的是好太多了。向来不是畏手畏脚的人,只是他和顾淮左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