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她知道程让的结局又如何?她根本没有办法改变结局。有时候她甚至觉得程让并不是时空救助的受益者,自己才是。如果和程让一起在他二十四岁那年死去,那她就多了十年的性命,而程让什么都没有。
他只有带着满身荣光长眠地下。
阿沅不说话,程让一下子慌了,“阿沅你别生气,你若是不想,我就不和二皇子去喝酒!”
“他是皇子,你是臣子。”阿沅叹气,“臣子哪里能想不去就不去的?”
程让动了动嘴,还是忍住了反驳,阿沅说的一定是对的,他不能让阿沅没面子。
其实他也不是不知道二皇子找他有什么事,不过是想借由他拉拢他父亲罢了。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已经年及弱冠、在朝辅政,陛下却还未封王,这样只能助长他们的野心。
如今朝上两位皇子的派别之争已初露端倪,而他因为秋狝一战成名,更因为皇帝曾有意将四公主嫁与他,而二皇子与四公主是同母亲兄妹,因此二皇子这些日子一直缠着他。
今日二皇子已经看见他与佳人有约,应该不会每次拉着他说四公主的事了吧?
程让看了看只到自己胸膛高的小姑娘,满足地笑了,这一生只要有阿沅在身边就够了。
第29章
豆蔻催年华,年少两心知。
程让将自己买的首饰盒放进了阿沅来时坐的马车,犹豫了一瞬,却又跳上了马车,向她伸出了手。
阿沅惊讶,左右看了看,街上人来人往,但大都只注意着自己前方的路,没有人刻意盯着他们两个人。她便也伸出手,小小软软的手掌轻搭上少年的掌心。
不过一晃神的时间,阿沅已经进了马车,和程让相对而坐。
少年面色如常,她侧头抠了抠手心,一层薄薄的汗。
程让先打破马车里的沉寂:“岁末我比较忙,等我放年假时再带你去城外看梅花。”他想了想又问道,“伯父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回清州?”
阿沅脑筋一转,计上心来想都逗一下他。
“如果我不回清州了,你会高兴吗?”
程让那一瞬间的表情难以描述,欣喜又纠结,犹豫半晌道:“那你一个人留下来?要不要住我家?”
这少年想得有点多啊。
阿沅哭笑不得:“你想什么呢?我就算一个人在京,也该住我伯父家,住你家算什么?”
少年的眉眼立马耷拉下来,嘴角的失落掩都掩不住。不过想到阿沅有可能留在京中,他又充满希望道:“那你真的不回清州了么?”
“我阿父也不回。”这话一出来,程让一下就懂了。联想到自家为何现在留在京中,他马上有了答案——林太守将要在京中任职。
这意味着他和阿沅还会待在同一座城中,他休沐时就可以去看她真人,而不再仅仅是睹物思人。
不过这样一来,有些事还是必须要坦白的,不然的话,阿沅若是在别人那儿听到一些胡话,生气了可怎么办?
打定主意,他收敛表情严肃道:“阿沅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阿沅一愣,想起之前三堂姐说的,微微睁大眼睛,这人不会真有侍妾了吧?
“之前陛下想为我赐婚……”
程让刚说出口,就看见小姑娘眼眶慢慢红了,她皮肤白皙,微微红一点就很明显。就这么停顿一下的时间,那双圆圆的杏眼里就已经水光潋滟,一滴泪珠吊在眼眶下,欲滴未滴。
他的话就这么哽在喉咙里,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阿沅你哪儿不舒服?”他也顾不得男女之防,赶紧上手探她额头,慌乱中还用手指直接替她揩了泪。
阿沅吸了吸鼻子,半阖眼睑,小声道:“你答应了?”
程让这才知道她怎么一下子哭了,刚刚那阵焦急还没缓过来,下意识道:“我当然没有!阿沅你要相信我!”
等缓过来后,他想笑又不太敢,虽然半压着嘴角,但很容易听出他话里的愉悦,“你哭什么呀……难道还不相信我?”
阿沅捻着帕子拭眼角,特意瘪着嘴说话:“京城和清州隔这么远,我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又在京城喝花酒……”
这事大概是程让的死穴,每次一提起来,他就算有再多的理由,也不能理直气壮。谁叫这事在清州传得太广,他都被未来丈母娘明里暗里说了一顿。
他瞬间气势低了下去,小声反驳道:“我没去喝花酒,是江见杞骗我去的。”
“那你还去了。”阿沅盯着他,眼眶还是红红的,特别惹人怜惜。虽然她说出来的话在别人看来是十足十的无理取闹,但外表太具有欺骗性,任谁看了这姑娘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都狠不下心来惹她伤心。
程让终于体会到了书里写的那种“心都碎了”的感觉,唔,感觉还不赖。
“我错了。”他立马改口,“我来京城之后都没和姑娘说过话!”他说这话还真是一点都不虚,羽林军平时训练任务重,一月有三日休沐,空出的时间他不是去给阿沅买东西,就是在给阿沅写信。
阿沅眼底的湿意差不多已经散去,这一秒哭出眼泪的绝技是她前世很小时候练就的,过了这么多年也还是炉火纯青。
“陛下想为你赐婚,赐的是哪家?”她把话题绕了回来。
程让这时候再不敢隐瞒,直接道:“陛下就说了那么一次,还是在九月秋狝围场上,当时他是想将四公主许嫁,不过我没答应,另求了《百骏图》做奖赏。应该没有人当回事,就是二皇子近日有那个意思。”
他窥了窥阿沅的脸色,不见怒意,继续道:“我都没见过公主,公主也未必知道我这个人,就是二皇子有些烦人。阿沅,我不想和他去喝酒。”
最后一句竟然隐隐带了委屈的告状之意。身材颀长的少年委屈地半垂着头,像是等着对面的女孩顺毛。
阿沅没忍住摸了一把他的头顶,少年的发丝比较粗,摸起来的感觉远没有摸自己秀发来得好。
“那就不去了。”她顺着他的话道,二皇子想替妹妹撬墙角?做梦去吧。
程让看着她收回手,感觉意犹未尽,阿沅的手又小又软,抓着时仿佛没有骨头,让人都不敢用力。可惜他没能多感受一下。
马车外的过路人声音嘈杂,货郎的叫卖,孩子的嬉闹,姑娘们的轻声细语,全然交织在一处。程让凝神听了会儿,道:“你堂姐要过来了,你们等下还要去哪里?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