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醉又恢复平常的样子了,不避嫌地脑袋往时栖肩膀上一倚,“栖宝,哥哥可是受伤了呢。”
时栖适时打了个喷嚏,“我还感冒了呢。”
寇醉失笑,“小没良心的,感冒严重还是受伤严重啊?”
李颖听得头疼,“你们俩能不能闭一会儿嘴?段屿川,你怎么样了?”
段屿川浑身疼得拧着眉,声音微不可闻的抖,“还好,老师,对不起。”
“哎,有什么对不起的,谁又想呢。”
谁又想摊上这样的父亲呢,李颖心疼又同情,可也无能为力。
**
去医院的路上,时栖用手机给寇醉和段屿川挂了急诊。
急诊医生给俩人安排不同部位拍片,时栖去药局帮寇醉取麻药,准备出片后缝针,李颖打电话通知寇醉和时栖家长。
寇醉和段屿川两个人拿了号后坐在一侧安静角落里等喊号拍片。
段屿川疼得满头冒汗,弯腰忍着。
寇醉则垂眼看着手骨节上的血。
半夜高架出了一起交通事故。
摄片室走廊上站了很多人,躺在活动床上浑身是血呻|吟的病人,不断打电话的家属,快步跑着穿梭着的白大褂医生。
像白日里的医院常态。
寇醉手握拳,再展开,看手心,再握拳,好像在抓什么东西。
过了片刻,他缓声说:“我爸是个赌徒。”
“是什么样的赌徒呢,”寇醉自嘲道,“一次彩票中500万,我要中几十次,才能还清他债的赌徒,而且他还在不断地欠债。”
段屿川微晃的肩膀停住。
寇醉说:“我爸不赌的时候,会用很多时间教我很多事情。职场,商场,房地产,金融,科技,历史,人情往来,是一个睿智、耐心、称职的父亲。所以我心里一直期待着,有一天他不再赌了。”
回来和他说,儿子,爸不赌了,再也不赌了,他就原谅他。
段屿川是单亲,如果很小就和父亲两个人相依为命,那他父亲不喝酒的时候,就应该和寇楚林一样,潇洒风趣幽默,父子像兄弟。
那种父爱让他们没办法真正做到割弃。
“但是,直到刚才,我意识到赌徒和家暴一样,只要开始,就永远都不会改。”
寇醉抬头看段屿川,“他打你的时候,你恨不得杀了他。但是当他不喝酒的时候,又好像是全世界对你最好的人。这是个死循环,是无底洞。”
段屿川许久没有说话,只有肩膀在不断地颤抖。
“没什么解决办法,没什么出路,”寇醉说给段屿川听,也说给自己听,“唯一能让自己远离这些的,就是和他断绝父子关系。坚定到他每一次来找你,哪怕他跪在地上求你,十年,二十年,都不心软。”
“说得容易,做得难。”段屿川低低开口。
寇醉说:“再难,也得去做。”
两个受了伤的大男孩,坐在医院的走廊里,周围人来人往,伤者,家属,医生。
世界上的生离死别,悲欢离合,一切糟心事,都在这里默默发生着。
过了很久,段屿川忽而开口:“我不喜欢时栖,我只是觉得她会是个很好的朋友,你可以放心。”
寇醉轻笑了声,“我以前也这么以为,她只是个很好玩很甜的妹妹。”
但是相处久了,她就变成了他所有开心的源头,他生活里最明媚的阳光,让他坚持下去的信念。
喜欢上时栖,就变成了最顺其自然的事。
谁和时栖相处久了,不会喜欢她?
寇醉望向转角,轻声道:“所以。”
段屿川:“所以什么?”
所以,他把季初梨给找来了。
段屿川顺着寇醉的目光望过去,幽深的走廊尽头是敞开的明亮的光。
一个穿着红色大衣的女生向他跑过来,跑得急了而在不停地大口喘着,脸颊跑得似酒红色。
跑近了,满是消毒水的空气里,多了好闻的香水味。
季初梨越过寇醉,直接停在段屿川跟前。
她拄着膝盖深呼吸,然后揉了揉段屿川的头,“吓坏了吧?”
季初梨和段屿川初次见面满身温柔,声音温柔而坚定,“同学别怕,有我在,以后不会再有人动你了。”
“哦对了,我叫季初梨,”季初梨累得蹲到地上,双手搭到了段屿川的膝盖上,仰头看他,“你可以叫我季姐,或者叫我季律师,我是时栖和寇醉的朋友。以后我帮你,不想住家里的话,可以搬去我家住,我之前也帮过寇醉的。”
段屿川神色微怔地看着她,不知道怎么会有这样的女生,初次见面就让他搬去她家,好像关心他所有。
段屿川没什么表情地垂下眼,“谢谢,不用。”
季初梨愣了下,然后轻笑,“行,那慢慢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