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肆远是个聪明人。求学过程中拿过好几次奥林匹亚数学竞赛的奖,当年更是以榜首的好成绩考进杰陵大学航太系。
上至天文下至地理,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他想不透的事情。
唯独朱曦曈对他的若即若离、欲就还推,他怎么也不明白箇中原因。
他记忆力很好,他确定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她。
所以他不知道她究竟在纠结什么,总和他保持着一段距离。
他知道她一定不怎么喜欢他,但那段距离肯定也说不上讨厌,因为每次她看他眼睛的时候,眼里总会有一抹忧伤。
温肆远后来找到了另一个词来詮释那抹忧伤,是「眷恋」。
出海那天,天空像刚上过色的蓝色画布,乾净得一朵云也没有。
轻风徐徐而过,这一天,花开花落、人来人往……世间的节奏好像都慢了一点。
朱曦曈起得很早,梳妆完便坐在窗边等朱爸朱妈的讯息。
「走了啊。」芦漫葭拉上包包的拉链,在下舖喊她。
他们今天刚好也要去港口批鱼货,只不过出发得比她早。
朱曦曈转头,轻勾嘴角:「嗯,路上小心。」
语落,她在收回目光前和门边恰巧回头的温肆远对上了眼。
她的眸底毫无杂质,和他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的眼睛一样。
一秒、两秒、三秒……
谁都没有挪开视线。
直到芦漫葭听见有天在楼下喊她和温肆远的名字,然后把温肆远拽出房间。
还没缓过情绪,手机的讯息提示音倒先响起了。
|我们下车了,正准备打车过去。|
原来是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坐的那班火车到了。
「我们先把东西搬上车吧。」有天用推车推来了几只箱子。
可温肆远才刚挽起袖子,芦漫葭已经扛了两只过来。
「开门啊。」芦漫葭头一撇。她个子本来就小,现在在两只大箱子的衬托下显得更小了。
温肆远懵懵的替她开了后车箱的门。
「谢谢!」她说,回身将剩下的箱子都扯了过来。
「我看你搬得还挺上癮。」温肆远一个身高一百八的男人,一个箱子都没碰着。
芦漫葭拍了拍手,扯开笑容:「我要让有天知道我是可以跟着他做事的人。」
温肆远忍下了翻她白眼的衝动。
馀光瞥见有天打开车门要上驾驶座,温肆远小跑步跑了过去。
「我开吧。」
有天笑笑:「没事,今天那么早把你们挖起来,你们等会赶快在车上补个眠。」
「我昨天睡得早。」可温肆远拍了拍他,「你比较辛苦,等等还要靠你带我们了。」
欣慰的笑了下,有天没再拒绝,走向副驾驶座。
就在两个人弯身进车的时候,不远处开来了一辆计程车,就停在副驾驶座的那一侧。
「大家安全带都系好了吗?」芦漫葭从后座探头确认,「耶,出发!」
温肆远发动车子,车子开出民宿的大门,在沿海驰骋。
同一时间,计程车才刚停妥,朱爸、朱妈一一下车。
知道朱曦曈的父母要来,sunny、奕頡特别放下手边的工作,陪着她在门口等人。
「曈曈!」朱爸、朱妈人还没到,声音先到。
听见熟悉的声音,朱曦曈四下搜索朱爸、朱妈的身影,最后看见两个人提着大包小包,沐浴着初角湾的阳光朝她走来。
「爸、妈!」朱曦曈忍不住泛泪。
她很想多叫一声「哥」,可最后她还是没有这么做。
「这是这几天在民宿很照顾我的sunny和奕頡。」她介绍。
sunny欠身:「朱先生、朱太太,很荣幸能有这个机会招待你们。」
奕頡也微微鞠了个躬:「欢迎欢迎。」
「今天有什么忙是我们可以帮上的都可以说,我们一定帮忙。」sunny保证。
感受到了他们的理解和包容,朱爸、朱妈笑弯了眼:「谢谢你们。」
「里面请。」奕頡替大家开门。
一进屋,一桌饭菜扑鼻香。朱曦曈扭头,奕頡笑着解释:「我们家大厨今天不巧一早就带了两个人赶去港口批货,所以sunny亲自下厨做了这一桌菜,想说来的都是曈曈的家人,那必须要招待一下的。」
朱曦曈不争气的又红了眼眶。这里的人都好好。
「还希望大家不嫌弃。」sunny难得谦逊,招呼着大家上桌。
饭桌上的话题不难猜,先是聊民宿,再聊初角湾,然后是港口,最后不意外的,话题还是来到了海葬上头。
「今天要送走的应该是很重要的人吧?」奕頡辗转着问。
朱妈点点头,「是曈曈的……」
「是我特别重要的一个人。」朱曦曈眨了眨眼,赶忙打岔。「妈,这个好吃,你还没吃过对不对?」
「我……」
「没事没事,我帮你夹。」她手脚俐落的拿过朱妈的碗筷。
「几点的船啊?」sunny问。
朱爸抬手看了眼錶,「下午三点的船,吃完饭出门差不多。」
「还有时间,慢慢吃,不急。」sunny笑。
作为第一个用完餐的人,奕頡擦嘴:「我等会帮你们叫车吧。」
「好,真的很谢谢你们。」朱妈感激不尽。
「饭菜很好吃,真的。」朱爸说着又扒了几口白饭。
「我爸从来不跟人客套的。」朱曦曈勾嘴。
初角湾上就和今天天边的太阳一样,温暖得令人动容。朱曦曈知道,就算以后回到星城,她一定还会有一部份的自己留在这里。
第一次去批货的温肆远和芦漫葭都以为批货就是一个早上的事,没想到他们三个人在那里从太阳刚出来等到太阳快下山,都见证了一个太阳的东升西落了,交易还没开始。
有天说海上状况多,船隻误点的情况会比火车误点的情况严重上许多。
「这是常有的事,就当看日出和日落吧。」有天安慰大家。
待芦漫葭和温肆远都轮流睡过一轮后,码头终于喧嚣了起来,看来是有船靠岸了。
有天领着两个人衝到第一线,找到几个认识多年的老船长嘘寒问暖了一阵,几尾好鱼这才顺利入袋。
「老闆,你累不累啊?」芦漫葭偷偷脱队,跑去其他船上找人。她掐着嗓门,用力的喊。
「累死了!在海上流浪这么久,能不累吗?」老闆用他那口道地的口音回应之。
「那你想不想早点回家?」芦漫葭又扯着嗓门,问。
「想啊,但我东西要卖完啊,小姑娘。」老闆无奈。
芦漫葭暗自窃喜,可面上假装淡定:「那你卖给我吧,我跟你买。」
「全部?」
「全部。」
在老闆正不敢置信之际,有天从远方跑来,终于在人海里找到了她。
「你跑去哪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他轻扯着她的手,语气里上上下下藏不住担心。
芦漫葭还没回答,船上的老闆倒是先出了声:「有天,女朋友啊?」
像是没想过有一天会被问上这个问题,有天愣住了,一时半会都没有反应。
老闆的眼神在两个人身上晃了晃,一脸有戏:「你女朋友很会说话欸,叫货的能力跟你几乎不相上下。」
芦漫葭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人,然后很快的垂下头晃了两下:「不是,我们不是那种关係。」
与其从他口中听到他的否定,她不如自己先否认掉这段关係。反正本来就是假的。
对此,有天没有再做多馀的评论,不知道是因为她已经代替他回答了,还是他对于这件事还有其他的想法。
「她是漫葭,今天第一次来,我也不知道原来她这么有潜力。」有天勾唇。比他矮上一截的芦漫葭并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半的馀光轻轻落在了她身上。
不远处,温肆远把车开了过来。三个人和老闆道过别,赶忙将今天的收穫都扛上车。
可芦漫葭一个没注意扭了手,上车之后缩在后座偷偷揉了揉发红的手腕。
她可能骗得过别人,但她绝对骗不过左右眼视力都一点二的有天。
或者这或许根本无关视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