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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野和池念屿就这样稀里糊涂被请了进去。在这里,这样的免单活动并不少见,网上很多人都说自己曾在万花筒乐园里享受过免单服务。
但想起中午在这里触发的那项任务,却又觉得这安排好像有些深意。
一名服务员替他们拿来菜单,递给两个人,嘴里还推荐着:“招牌奶油蘑菇汤推荐试一下哦,我们特别选用了上好的原材料……”
“谢谢,我不用,”鹿野不为所动,点了自己的食物,又示意池念屿点,“你呢,要什么?”
池念屿这会儿头脑已经清醒多了,本能地对极力推荐的菜有点抗拒,想了想也没有点,而是选择了另外几样食物。
服务员记下他们的点单离开了那张桌子,门口发传单的黑龙玩偶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随即又淹没在前来和她合影的游客。
没谁会注意这样一个笨拙的动作。
菜很快就上来了,鹿野和池念屿面对面沉默地吃饭,乍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差别,但实际上二人之间的气氛却和往日有所不同,好像有薄薄的雾气将他们与周围的喧闹隔绝开来。
鹿野吃饭的动作算不上多文雅,速度极快,多年的风餐露宿让他吃饭的动作简直称得上是风卷残云,倒是池念屿,一举一动都透着股逼人贵气,让人想起端坐在长桌尽头的君王。
二人的身份好像倒置了。
这种错位感不是才出现的,鹿野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只是之前他对池念屿的态度是“井水不犯河水”,但随着了解的深入,他的态度逐渐变成了“想要他给我做外挂”。
这么想着,他对池念屿的观察就不可避免地多了起来。
然而,这一观察就让鹿野的心思变得更复杂了——二人的命运合该是相同的,都是被抛弃的孤儿,意外分开后的境遇在外人看起来也是自己在天他在地。
可实际上呢,剥去迷人眼的表象,他不过是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白鼠,而池念屿,看似是从泥沼里爬过来的,但是身上半点污渍都没有,还养成了悲天悯人、正义感爆棚的性子。
不管真相是什么,这个认知都让鹿野产生了一种扭曲的不平衡感。
凭什么,凭什么所有人都认为他不可一世、有钱有势,而实际上,他却是一个连自己命运都把握不了的可怜虫?!
他鹿野做错了什么吗?那场改变两人命运的大火,如果他当时没有坚持救下池念屿,事情是不是就会不同了。
他是不是不会丧失掉恐惧的能力,也不会被whale盯上……
而现在,就在他终于揭开被选为实验品的迷雾的一角时,这个消失了十八年,已经在记忆里不复存在的人又突然出现,打着正义的旗号抓住他并把他拖进了游戏里,还莫名其妙地牵扯出来一个和他们都关系匪浅的道格拉斯。
这种情况,怎么要他心平气和地对池念屿?能不杀不恨就是仁至义尽了。
若不是需要他的力量,他又怎么会靠近……
不管起因是什么,他们终究是成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人,一个阴暗疯狂,一个清风明月。
太复杂了,太矛盾了,他和池念屿的关系怎么会变成这样,不应该这样的。
……
鹿野吃掉了最后一块牛排,越过桌子伸出右手捏了池念屿的鼻子一下。
“走吧,回去了。”
——一切因你而起,是你先来招惹我的。
那我拖着你下地狱,又有何不可?
鹿野和池念屿回到鬼屋时已经快八点了,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摩天轮前面已经排起了队,游客都想在岚都之眼目睹浪漫的烟花秀。
这个时间,鬼屋里一个人都没有,阴森森得仿佛真正的恶龙巢穴,嶙峋的假山上仿佛笼罩着一层干涸的血液,在黑暗里像是个头角峥嵘的狰狞怪兽。
鹿野走到假山旁边,伸手摸了一把凸起的怪石。入手坚硬粗糙,确实是石头的触感,可是……
他退后了一步,桃花眼微微眯起。
怎么会这么凉,简直是冰凉……
虽然距离太阳落山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白天的气温也没有高到那个程度,但是石头也应该有点温热才对。
他思索了片刻,轻声道:“池念屿,这个鬼屋,好像是活的。”
“还记得我白天说的话吗?我觉得鬼的数目不对,有一个也许是真家伙。”
池念屿一惊:“你的意思是有人杀了‘假山’,留下它的鬼魂在鬼屋里面吓人?”
“……不对,”鹿野摇头,“如果是那样,这‘石头’早该死透了,绝不可能是现在这样。”
池念屿也伸手抚上了石壁,入手冰凉,但并不像死物,他沉吟了一会儿:“白天是这样的吗?还是只有晚上?”
“我白天没有特意摸过,但应该不是这样的,”鹿野说,“你有没有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池念屿一愣,使劲嗅了一下:“是有点……它受伤了?”
“也许吧,”鹿野向侧面的员工电梯走去,喃喃道:“可它为什么会受伤呢?”
“会不会是因为你上午点出了这里面确实有一只鬼,”池念屿跟上,“说不定是秘密被撞破受到了惩罚呢?”
鹿野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池念屿会按照他的逻辑思考的问题。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走进了假山侧面的电梯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