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在海边将车停下。
车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他们被无声的黑夜包裹。
他们在车厢里静默无语。
电台里放完周杰伦的《简单爱》后插播了一条新闻。
“根据最新消息,a市警方刚刚破获备受关注的一起少女案,逮捕了四名嫌疑人,据知情人士头透露,四名嫌疑人中,两名来自非洲,另外两名则来自印度。值得一提的是,这是a市一个月内第六起,涉案人员皆为外籍人士。由于近几年a市涌入了大量的非洲人和印度人,加之‘三非’人员的数量与日俱增,所以a市的犯罪率创下了新高。警方建议在最近一段时间内市民在晚上尽量避免外出,女性出门时尽量有人陪伴……”
乔安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用打火机点燃,用力地吸了一口,打开车窗,将烟圈吐向窗外。
暖暖望向窗外,将右手伸了出去,雨水滴落在她的手上。
乔安说:“我姐姐死了,她在a市替一个黑人,然后……然后她被逮捕,判了死刑,是注射死刑,而且……而且我就在现场,我亲眼目睹了我的亲人在我眼皮底下慢慢地死去……”
暖暖转过头,看着乔安。
乔安盯着暖暖的眼睛,说:“可是真正的凶手却在逍遥法外。暖暖,在你离开之后发生了许多事情,这些事情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很想忘记,很想忘记一切,包括你,可是记忆这种东西是不受人的主观所控制的,你越想忘记越难以忘记。暖暖,我很想你。”
乔安试图握住暖暖的手,可是当他碰到暖暖的手背时暖暖立刻将手缩了回去并将目光收回。她低下头,眼睛盯着车窗外漆黑的夜空。
她说:“我父亲去世了。他走得很安详。他曾经提到过你,说实话,这让我很惊讶。他在最后的那一段时间里忘记了几乎所有的事情,可他依然记得我,而且……而且他还记得你。他走的时候很安详,至少看起来是如此。医生给他注射各种药物。他带着氧气罩大口大口地呼吸,每呼吸一次就会耗费大量的体力。他在挣扎,我看不出他是否对这个世界有所留恋,但我想,这应该是他的身体的本能的反应,或许他更希望去到另外的世界。当他的心脏停止跳动,医生摘下口罩,看了一眼手机,告诉了我死亡时间并让我节哀,我才恍然意识到我父亲已经死了,而在刚刚抢救的过程中我始终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像一个围观的陌生人一样。我走到他床前,跪在地上,我说,爸爸你走好,我爱你爸爸,永远爱你。然后我闭上眼睛,可是没有一滴眼泪掉下来。我是难过的,乔安,我的心是如此的疼痛,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已经离我而去,我将会独身一人在这个世界存留,可是我哭不出来,乔安,我真的哭不出来。可笑的是,那些从来不与我和我父亲走动的亲戚却在失声痛哭,我并不是一个阴谋论者,可是他们的哭声让我感到恶心。事实证明我的猜想并没有错。我一个人处理好我父亲的后事,然后那些亲戚突然跑过来要求我把我父亲的房子卖掉,我说为什么,他们说我父亲的房子是爷爷奶奶的财产,理应平分。你看,所谓的兄弟手足也不过如此。或许,在这个时代,任何的感情总是敌不过金钱的诱惑。我不想再争什么了,即使拥有这些东西又能怎么样呢?我卖掉了房子,但这并不是妥协,我只是不想再见到这一张张贪婪的脸,我怕我会恶心。只是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无家可归,是啊,我是真的无家可归了。我能去哪里,我又该找谁,乔安,你说我那个时候能去找谁。除了你我还能找谁呢?可是当我看到你带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回家时候,我意识到或许一切都变了,或许我不应该再打扰你的生活。所以我又回到了弗兰克身边。”
“可是你有手有脚又有头脑,你可以在这个社会独立地生存。你为什么……暖暖,你怎么总是这么鄙视自己。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他们再次沉默。
电台里放着梁静茹的《天灯》。
暖暖低声说:“我十八岁就跟了弗兰克,他用他的金钱买走了我最宝贵的青春。我享受着物质欲望的满足感,忍受着内心世界的空虚感。我知道他不会给我任何承诺,我跟他不会有任何未来。可是乔安,人一旦被抬到超出他能力之外的高度就很难下来了,因为他已经适应了本就不属于他的生活。我知道他不爱我,他爱的只是我的肉体,而且我也知道,我是一个可以随时被替代的替代品。我们只不过从彼此那里得到彼此所需要的东西。直到我在网络中遇到了你。事实上,我一直生活在他的监视之下,他一直控制着我,我的一举一动,我的每一次出行他都会知道,包括我跟你的见面。我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除我父亲以外的唯一的窗口。”
乔安关掉电台,看着暖暖,说:“可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好久。我曾经一度恨过你,真的,我无法理解为什么我身边的人总是会一个个地离开我。”
“但是你并不爱我,乔安。我知道我无法也没有资格要求你太多,可是我无法允许自己的爱人心里装着另外一个女人,我知道你是爱我的,但我无法和另一个女人分享你的爱。我知道我很肮脏,我知道我的身上有太多的罪恶。我曾孤注一掷地想要逃到你身边,可是我最后还是退缩了、我无路可去,因为我已经和弗兰克摊牌,而且他也已经知道了我们之间的事。我知道他会报复我,只不过我没有想到的是他的报复手段如此肮脏龌龊。我成了一个名人,一个道德败环的典型,所到之处总是会被人指指点点,甚至有陌生地男人问我一晚上多少钱。呵呵。我是个废人,乔安,我除了在夜总会里跳艳舞,陪那些男人喝酒,我什么都不会,真的,真的什么都不会。”
“够了,暖暖,够了,不要早说下去了。”
“他经常折磨我,比如会扒光我的衣服将我吊起来,用鞭子抽我……”
“够了,够了!”
“比如说,他会……”
“够了,你闭嘴!我不想听,你闭嘴,够了!”
“他又有了新欢,是个女大学生,比我还年轻还要漂亮,所以我在他眼里已经不再重要……”
“够了!”
“我像一个商品一样被他送来送去……”
“闭嘴!不要再说了!”
“我被他囚禁在屋子里,我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如果我不听他的话他就会打我,不停地打我……”